刊于《台湾新闻报》“西子湾副刊”2013年11月12

小城没有固定的劳务市场，繁华路段处的街边或十字路口，一摆溜蹲满了满眼期待的农村人，他们有个自己不愿意听别人也不屑于喊的名字——民工。

烈日时，他们就围挤在有限的树荫下，怕跑远了失去揽活的机会，他们可不是专门跑到城里纳凉的。很热的天，他们一个个看上去蔫不拉几的。可一看见活儿来了，立马精神抖擞，刷拉一下就围住了雇主。都不问活的多少或轻重，高喉咙大嗓门地甚至拉着雇主，——得先争到活干。

揽到活的，才不去理会那些没揽到活的同伴的沮丧，满脸欢喜地跳上三轮，嘹亮的喊声“走喽——”，就蹬向自己的快乐！他们跟随着雇主，如同皇帝的侍卫般骄傲！

你何曾见过干活时的他们耷拉着脑袋？大热的天，撒落一地的，是涂满快乐的汗珠儿。寒冷的天，他们同样不拒绝汗水的亲近，似乎从嘴里冒出的白气儿也欢快地手足狂舞。

只是，下雨了，飘雪了，我也就忐忑了。那时，他们只好从街边跑到附近的的商店门口，躲在房檐下。雨斜得厉害了，他们就只好厚着脸皮讪笑着躲进各种店铺里。

那情形是你可以想象出的：

店主会吼着“远点，远点，店门都堵住了能做生意呀”，他们会讪笑着象征性往边挪挪。给从台阶上穿过的行人造成不方便了，行人们也将不满直接就发泄出来，骂骂咧咧，似乎这些人专门从农村赶到城里就是为了此刻挡住他们的路！

——似乎那一刻，也没人去想他们曾经带给自己的方便。

他们的确需要避雨的地方，他们也的确没有专门避雨的地方！

雨雪天，对他们来说是愁苦的天。活儿是可以挪前推后的，雨雪天干的活儿似乎也让人多少有点不放心。他们大多没活可干，可回家又有很长的一段路，自然又无法马上实现。雨雪天的他们，常常很尴尬。那时，你往街边一瞅，就会看见一摆溜躲在屋檐下的他们。脸上是茫然，是无助。

雨雪天，在家里就觉得很不踏实，老想往街上跑，是心里记挂他们吧？可是远远地看着他们，心里又异常难受。那一刻的我其实也没有“得广厦千万间”的梦想，也没有“大庇天下寒士”使之“俱欢颜”的壮志。只是觉得难受，为他们的处境；也觉得无奈，为自己的无力。

这种感觉产生的直接后果就是，找他们干活，我从不讨价还价。还会问他们有上学的孩子没，有的话，再送上几本杂志或一两本书。

我从不喊他们“民工”，他们是我的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