刊于《巴南日报》5月9号

假期回老家，又见到了邻居阿婆，刚过70，已神志不清好几年了。

阿婆的儿子、媳妇要去阿婆娘家看望90多岁的外婆，买了好些酥酥软软的糕点。他们要带东西出门时，却发现所有糕点的包装都打开了，还被取走了一些。回头，是满脸堆笑又显得很不好意思的阿婆，手里拎着个鼓鼓的塑料袋，一副讨好的神情，试探着问：“我娃就爱吃糕点，给我娃留点，行不？”

儿媳哭笑不得，儿子别过脸。

儿媳陪着阿婆走在街上。阿婆看见一个人坐在石凳上吃东西，竟然颤巍巍地走过去，笑眯眯地问：“娃，好吃不？”那人不好意思地解释说自己吃过的东西，没法再让老人吃了。儿媳赶忙抱歉地用手指头示意自己婆婆脑子不太清爽，就要拉阿婆离开。阿婆却不走开，阿婆的最后一句话让儿媳落泪了。阿婆说，“好吃的话，叫我给我娃也买点。”

儿媳回到家说出的第一句话就是，“咱妈没糊涂没傻，再不要说妈糊涂了傻了”。

可是阿婆真的糊涂了，她将所有熟悉的面孔彻彻底底地在大脑里删除了，谁也不认识了。

她扯着儿子的胳膊问：“我毛蛋去哪了？”毛蛋就是她儿子的名字。儿子弯下腰，双手搭在阿婆肩上，说“我就是你的毛蛋”。阿婆竟像受了欺负的小孩般抹着眼泪哭了，边哭边诉说，“我毛蛋从小就没吃好过，黑瘦黑瘦的，天天抱着我的腿要吃的，还能长你这么高这么胖？我要找我毛蛋去，我给我毛蛋攒下好吃的了……”

儿子只能将瘦小的阿婆揽在怀里，拍着她的后背，哄她说，“好，咱这就去找毛蛋”。

一到做饭时间，阿婆就依着厨房的门框，怯怯地讨好地对儿媳说，咱做炒菜面行不，毛蛋爱吃炒菜面。

每每回老家看到阿婆，总让我心疼：没了心智，爱依旧不会缺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