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作,刊登于2010年5月15《合肥晚报》
小区外那位牵着奶羊的老人是在三聚氰胺惊吓了我们之后出现的,自从那让人想想都恶心的奶粉事件后,小城涌进了一批牵着奶羊挤卖鲜奶的乡下人。
老人爬满老年斑的脸上总泛着笑意,梳理得一丝不乱的发髻更衬出她的利索。她的奶羊白白净净,垂着的奶被包裹在专门缝制的大布袋子里,这,倒是老人与其他卖奶者的明显不同。
有生意没生意,老人都不急不躁一脸平和安静地笑,清闲时见到进出小区的人还主动打招呼。我特别喜欢看着老人,她那老年斑和慈祥的笑让我那已经模糊在记忆里的奶奶开始鲜活起来。老人的生意一直不错,我就天天买她的羊奶。
老人挤奶时戴着白白的棉手套,这又是和别人的不同。我说,您还真是个细人哪,羊照顾得这么干净,还戴着手套。
“你们城里干净,入乡随俗。再说了,吃喝的东西,不干净也过不了我自家的眼。”老人很坦诚地回答道。
后来,竟然有人开始嫌弃,要求自己挤——连白手套也不放心。老人妥协了。可奶也不是谁想挤就能挤出来的,羊疼得直躲,还是挤不出奶。又得烦劳老人手把手教。一个人得逞了,效仿的人也就多起来了——我甚至怀疑那些人只是觉得自己挤奶好玩而已。
老人真是好耐性。
人的欲望是没有上限的,于是,又有人提意见了:该准备一大桶水,谁的手都摸奶不干净,得洗洗奶头。
我是笑出了声的:摸奶是事实,可摸的不是出奶的地方呀,真是的。
老人就有些为难了,哪里找水,又哪来大桶?好在我家就在一楼,就将这个问题给老人解决了。一个像我故去的奶奶样的老人,随和善良,不是迫于生计谁愿意奔走在拥挤的城市里看人眉高眼低?
老人却不再收我的奶钱了,死活不收。
老人的生意倒是一天比一天好,我真替她高兴。我曾送她一些不用的衣物给乡下能穿的人,原本是补心的,白喝老人的羊奶我也过意不去。老人倒像亏欠了我似的,开始从乡下带些蔬菜豆类又送给我。
喝到放心奶的快乐比起认了门亲戚就差远了。
后来,又有人说话了:一只羊半早晨就挤这么多奶,怕羊是拿水喝饱的,奶肯定比人家的要稀得多。
再愚蠢的话,一旦说出去,就有更愚蠢的耳朵听进去,“复制”后用嘴巴到处“粘贴”。于是乎,那白白净净的奶羊就是水撑饱的,大家伙花钱挤的,只是加工了的水而已,还不如烫奶粉喝……可不是,羊是那么白,白得好像不沾土不沾草,能不是喝水喝饱的?
我们小城的人最擅长在得知所谓的结果后很快找到铁的证据。
稀稀少少的人,还说着怕上当的话。老人先是解释,似乎没人听进去,老人的脸面就挂不住了,好像自己真做了什么亏心事。
“唉……城里人,没法说。”她矛盾得都不愿意或不好意思瞅我,看着别处说,“你是个好人。”
几天后,老人拉着奶羊离开了,再也没有来过。我还在城里其他地方转了几天,也没见到她。
我曾意外地有了门乡下亲戚,突然又生生地失去了。每每想起这事,就很心痛。城市,莫非就是产生伤感故事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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