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的画，大人如何去读？

在培养孩子的美术才能方面，家长们最为困惑的问题之一恐怕是“看不懂孩子的画”，因为看不懂，所以不知道如何引导孩子。我想针对这个问题，结合一些实例，从以下几个方面谈谈如何去理解和评价孩子的画。

    1.构图与布局

    任何一幅画都有构图，更通俗一些的说法，就是所画的各种形象在画面中所放置的位置问题。我们成年人的观念通常是：画面通常应该均衡一些；不能把主要形象“画偏了”；画面的空白也不应该留的太大，等等，诸如此类。这些看法不能说不对，有些甚至可以说是经典的理论论述。我们学画画的时候，老师经常这么教我们。但后来我发现，艺术领域似乎有一个悖论：某种理论一旦成为经典标准，往往就应该被当作被超越的障碍。因为如果继续按照这种理论进行创作，无疑只能创作出千篇一律的平庸之作。

    我们不妨以下面这幅作品为例看看构图的问题。这是我儿子（6岁7个月）上小学一年级的第一节美术课，美术老师教他们画的“长城”。可能得到了老师的好评，儿子颇为得意地带回家来跟我介绍他的作品。

http://s6/bmiddle/a5bfcaa4gc98e4c8d3265&690

    这幅画给人的第一感觉，是一幅构图相当“完整”的画。画面正中的位置，通常也是视线的焦点，是烽火台，上下“对称”各有一段长城，两边“对称”布置着花草的装饰。连山也是“对称”的。画面真正做到了重点突出，主次分明，对称而不失装饰。也就是说，按照经典的构图理论，这是一幅构图完整的画，但它是一幅“好画”吗？

    我们来尝试回答这个问题。首先，我们不妨想想，在老师的指导下，班上的孩子是不是有可能在构图上基本一致？如果是，这幅画就缺乏个性，缺乏创造性，缺少孩子自己的体验和想象，它还能算是好画吗？

    其次，这幅画看起来特别想是照着某一幅画作或者照片临摹出来的，那么画这样的画，除了练练手，还有什么好处呢？如果你去画廊，看到不同画家笔下的的长城都是差不多的画面，你还会买吗？你如何选出喜欢的那一幅？反过来说，如果一幅画对于作者和观众都没有意义，这幅画的价值又在哪，又怎么能算得上好画？

    我在此并非要批评美术老师或者什么人，而是希望家长们、老师们都能转变一些对孩子画面的看法，能看到到底什么样的画面是“好的”。

    相对来说，下面这幅画的构图，我觉得倒是可圈可点：

http://s14/mw690/a5bfcaa4gx6CK1EgZNH5d&690

    这是孩子暑假参加居委会组织的夏令营活动——“胡同游”，结束后回家里画的日记画。上面是房子，下面一排是他和小朋友们在游胡同。如果按照经典的构图理论，起码游客和房子之间不应该各自分开，房子也不该高得像楼房而人却如此“低矮”和“偏下”，如同小动物。

    但我以为，这幅画恰恰是孩子真实体验的再现，所以非常可贵。“胡同游”看到的就是房子，所以房子被当成主角。大人们眼里胡同两边低矮的房子，在孩子眼里却是高大的。孩子们手拉着手走在胡同里，道路也绝不是大人所感受的那么狭窄，而是很宽，所以孩子们和房子之间还可以有一定距离，互不冲突。

所以，如果要审视孩子绘制的画面的构图，家长不妨多从孩子的角度去看，不求全面完整均衡，而要看他是在怎样表达他自己的感受。

    2.透视（视角）和比例

    为了在画面中表现立体和空间，成年人所理解的画面通常需要讲求透视和比例关系，起码要讲究从什么角度去表现所画的对象。没有透视、比例关系或不能反映一定观看视角的画面，成年人常常看不懂，或者只当成不反应实际事物的装饰画来看。但孩子的画面往往不是按成年人的透视观和比例尺度来完成的。

http://s6/mw690/a5bfcaa4gx6CK1HSWW155&690

    这幅画也是一个六岁半的小男孩在参加夏令营时，参观完军营之后画的日记画。顶部是一排列队的军人，军人前面是宽阔的训练场。画面中部偏左的孩子就是他自己，他脚下的梯形是一排房子的屋顶，最下面的方形是房子的墙。

    如果不听孩子自己的解释，成年人很难看懂这样的画面。因为我们不知道该如何“观看”！如果把房屋画在画面的最前面，屋顶通常应该挡住一部分物体，比如挡住军人、孩子的腿脚，但孩子绝不会这么画。如果观众是从屋顶看过去，画面应该是俯视的场景，但小孩和军人的形象都是平视、站立的姿态。小孩似乎站在房顶上，却又像是躺倒在训练场上，军人的模样是站立的，位置却又是在训练场的边缘线上。而且从构图上看，本该作为主体的军人被画在画面边缘，也不是成年人能理解的。

    画面形象的比例关系，也很复杂。房屋的高度也就跟人差不多，训练场的宽度甚至还不及军人的身高。孩子的身高比屋顶的斜坡要高出不少。但您千万不要以为孩子完全不顾比例：画面中的小孩就比军人矮小一点，腿明显要短一点，身子也要瘦小一些。

    所以，如果实在看不懂孩子的画面，家长最好先听听孩子的解释，他的画面的“透视”、“比例”关系可能远比成年人理解的复杂：整体上可能是按孩子自己的理解来安排形象，不讲科学的透视，局部又有可能来点儿透视关系，比如这幅画中列队的军人，就有点“近大远小”的意识。整体比例并不符合实情，局部比例却非常严谨的情况却常常出现。

3.技法

 “只有孩子不敢画的东西，而没有孩子不会画的东西”，这是我经常说的一句话。我说这话的时候，您一定不相信，因为您觉得一个没有接受系统的技法训练的孩子，一定有太多的东西“不会画”。

 但我仍然要告诉您，我说的是事实：

http://s1/bmiddle/a5bfcaa4gc98e56424c40&690

 6岁以下的孩子，如果没有任何人曾经教他怎么画花，只要您鼓励他拿起笔来，他就可以按照自己所看的、所理解的样子，画出自己心目中的花。不管您看到他所画的像不像花，或者说像不像某一种花，但您必须承认，孩子画的是“他自己的花”。您能说孩子“不会画花”吗？

确实有一些孩子会说“我不会画”，但这些孩子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就是已经被人教过画一些东西，比如孩子跟着老师学会了画马、画牛，当你有一天让他画小兔子的时候，他会告诉您，“我不会画”。言下之意，老师没教我啊！没教过就不会画，并非真的不会画，而是被学会的那些技法束缚住了手脚。

 教孩子一些技法，这也是目前常规美术教学的共同倾向。比如教孩子画简笔画，老师画一只小鸟，就让孩子照着画，线条几乎都一样，老师甚至常常“手把手”教孩子。这样教学的结果，是家长们非常开心地能经常看到孩子的进步：今天学会了画牛、明天学会了画鸟。

何况，不少家长理所当然地认为：我既然送孩子来学画画，就应该学一些技法。如果老师不教绘画技法，孩子学什么？

可是当有一天，您发现孩子在所有的画面上画的鸟，还有画面几乎同一位置的太阳都差不多的时候，您该高兴还是担心？。

http://s3/bmiddle/a5bfcaa4gc98e5897ab52&690

http://s14/bmiddle/a5bfcaa4gc98e591246cd&690

 我的看法是，技法的教学一定不能操之过急，特别是对于7岁以下的孩子，要避免告诉他们“该怎么画”，而是要鼓励他们“自己画”。家长们更应该欣赏孩子稚拙的、自己画出来的东西，而不用急于希望他画的“像”，画的“美”、画的“好”。

4.细节

精彩的画面都离不开细节。但理解什么是细节很重要。

前面的那幅《长城图》，画面近处的长城明显比远处的多了“台阶”之类细节，但这是成年人理解的细节，所以并不“精彩”。

您在看看《胡同游》和《参观军营》两幅画面，其中的细节真是很精彩：《胡同游》中的小孩子们，腿脚是什么样子的？是不是在游走？而《参观军营》中军人的双腿呢，站得笔直啊！《胡同游》中的房子，房顶突出的“飞檐”和《参观军营》中没有棱角的军营房屋是不是鲜明的对比？

http://s5/bmiddle/a5bfcaa4gx6CK1KBs6o14&690

    这幅画是即将上小学的孩子在爸爸妈妈带他买了新书包的那天画的日记画。画面中他背着很大的新书包，非常开心的样子。您千万别忽略了画中孩子的表情，很简单但很传神。但画中人物的身材显然没画好，还没等父母异议，孩子当时自己就说了：“身子没画好，把我画得太胖了。”显然，孩子并没有忽视细节，如果有时候细节画得不到位，只能是因为技法还远未熟练，控制画面的能力还有限，这需要家长的理解，不能苛责。画得多了，这个问题就会迎刃而解。

 值得强调的是，所谓的细节，一定不是画得是否细致或者局部用得笔墨多不多的问题，而是要看孩子是否注意到要去表现出关键性的形象与其他形象（或其他画面）的差别。

 理解孩子画面的角度很多，算是抛砖引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