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稹画像
莫道天下多知己,俗话说朋友多了路好走,实际则是,路好走了才朋友多。鲁迅之言“人生得一知己足矣”,现实、精辟。“知己”者,是深夜里促膝长谈、心灵相通的契合;是迷途中重拾自信、勇敢前行的鼓舞;是彼此之间的那份懂得和理解;是不离不弃、感动岁月年华的承诺。在人生的旅途中,知己便是孤独灵魂的依靠,无论是超越生死的刎颈之交,还是志同道合的莫逆之交,遇见那便是天地最好的恩赐。尝闻“最浪漫的爱情是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最浪漫的友情那就是元稹与白居易之交。
翻开历史,悉唐朝诗人都讲组合,盛唐有“大李杜”即李白和杜甫,晚唐有“小李杜”即李商隐和杜牧,他们都是诗出名人,由此结下了深厚的友情。中唐有一对特殊组合“元白”即元稹和白居易。这些组合颠覆了俗成社会陈腐观念——使“文人相轻”变成了“文人相亲”。而又以元稹和白居易心意相交的莫逆之交,放射出伟大、真挚的友情,是在共患难中建立起来的。两个人不但成为了好朋友,而且感情深厚。在某种意义上,其友情胜过了爱情,友情大过天,留下了千年佳话。
元稹(779年-831年,即唐代宗大历十四年至文宗大和五年),字微之,别字威明,唐洛阳人(今河南洛阳)。父元宽,母郑氏。为北魏宗室鲜卑族拓跋部后裔,是什翼犍之十四世孙。早年和白居易共同提倡“新乐府”,影响盛大,故世人常把他和白居易并称“元白”。白居易(772年-846年),字乐天,号香山居士,又号醉吟先生,祖籍太原,到其曾祖父时迁居下邽(gui,甘肃天水),生于河南新郑。是唐代伟大的现实主义诗人,唐代三大诗人之一。白居易与元稹共同倡导新乐府运动,成就卓著,世称“元白”,与刘禹锡并称“刘白”。白居易的诗歌题材广泛,形式多样,语言平易通俗,有“诗魔”和“诗王”之称。官至翰林学士、左赞善大夫。公元846年,白居易在洛阳逝世,葬于香山。
元禛、自居易同为中唐著名诗人,都是河南人,地道老乡。白居易比元稹大了7岁,但也算是同龄人,有许多共同爱好与话题。古籍记载,元稹与白居易第一次相见,是贞元十九年(公元803年),两人同登科第,还一起被授为秘书省校书郎的官职。两人吃住在一起,一起喝酒一起写诗,一起畅谈理想,真和一对小情侣样,开启了一段超级友谊。极其相似的人生经历,而且在政治上、文学上也有相似的主张,自结交之日起两人便结下了终身的友情,正如自居易所说“始以诗交,终以诗诀”。后人将他们“元白”合称,他们之间的唱和也促成了中唐唱和诗歌繁荣。
白居易的性格是非常刚直、洒脱,不畏权势,于直言不讳的原因,官场上没有什么朋友,直到认识了元稹,两人情投意合,经历相似,才走到一起。但好景不长,元和初年,元稹因为得罪权贵遭到陷害而被贬通州(达县)司马,而同年八月,白居易同样因遭受诬陷而被贬为江州司马,其俩命运也真是如出一辙。完全可以在对方的身上看到自己的影子,都成为天下沦落人,一对难兄难弟。
他们俩还是心灵感应,竟梦魂相随,千里神交。元稹贬到梁州(汉中褒城)去时,白居易在大雁塔慈恩寺附近喝酒,突然想起远方的元稹,应该到了,于是就挥毫写了《同李十一醉忆元九》:“花时同醉破春愁,醉折花枝作酒筹。
忽忆故人天际去,计程今日到梁州。”其诗出之时,元稹果真到了梁州,当天夜晚就做了个梦,梦见在大雁塔同白居易一块儿喝酒,醒来提笔写了《梁州梦》:“梦君同绕曲江头,也向慈恩院院游。
亭吏呼人排去马,所惊身在古梁州”。同一时间写出的内容意思相同,韵脚一样,真是心有灵犀一点通。
公元815年,白居易因宰相武元衡被刺,被贬到江西九江,已贬在通州司马的元稹,听说白居易被贬到九江,极度震惊,不顾自己病重在床,提笔给白居易写信,并赋诗一首《闻乐天授江州司马》:”残灯无焰影幢幢,此夕闻君谪九江。垂死病中惊坐起,暗风吹雨入寒窗。”白居易收到了这首诗,被好友的关切之情深深感动,他在给元稹的回信中写道:“‘垂死病中惊坐起’这句诗,就是陌生人看了都会感动得不忍再看,何况是我呢?到现在每次看到它,我心里还凄恻难忍。”元稹一收到信,知道是白居易写来的,还未拆开就已泪眼模糊。他的女儿吓得哭起来,妻子也忙问怎么回事。元稹告诉她们,自己很少这样动情,只因是接到白居易来信的时候,激动难控。为此,元稹寄诗给白居易信时,赋诗一首《得乐天书》:“远信入门先有泪,妻惊女哭问何如。寻常不省曾如此,应是江州司马书。”一次,元稹又接到老朋友白居易的诗,诗中写道:“晨起临风一惆怅,通川湓水断相闻。不知忆我因何事,昨夜三更梦见君。”元稹由此分外感激,想到好友对自己如此情深,竟在梦中与自己相见。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自己也整天思念他,为什么就不能梦见呢?元稹十分懊恼,觉得大概是自己一来通州,就染上疟疾,至今不愈,以致神思混乱的缘故。于是也写诗一首,《酬乐天频梦微之》:“山水万重书断绝,念君怜我梦相闻。我今因病魂颠倒,惟梦闲人不梦君。”休戚相关的命运,把白居易与元稹紧紧联系在一起,他们一生交谊很深,世人称之为“元白”。
元稹与白居易就因工作调动的原因分开了,那时交通不便,也没有电话、微信,只有靠写信来联系。他们这样一对至交好友,两人相识30余年,志同道合,惺惺相惜。据统计,两人来往通信1800多封,互赠诗篇接近1000篇。除诗篇名就,还共同倡导新乐府运动,开创了以长篇排律和次韵酬答来唱和的形式,并在当时广为流传,谓为“元和体”。元稹与白居易不管逆境、顺境两人总是“花下鞍马游,雪中杯酒欢”,分离后却是“驿寄梅花、鱼传尺素”,情感这根绳把他们俩始终牢牢地系在一起。
公元831年,53岁的元稹去世了,元稹家人给了白居易一大笔钱,请他给元稹写墓志,白居易含泪为元稹写了墓志铭,洋洋洒洒数百字,行行都是情、字字都是泪,体现了唐代最好的诗人做完了那一世兄弟。在元稹逝去九年后,白居易白发苍苍,他不知道自己还能活几年,却因为“人老多情”,仍是忘不了人在黄泉的元稹。这时他还活着,但失去了一生的朋友,这种天人永隔的悲痛,让白居易十分难受,提笔写了一首诗《梦微之》来悼念他的好朋友元稹:“夜来携手梦同游,晨起盈巾泪莫收。漳浦老身三度病,咸阳宿草八回秋。君埋泉下泥销骨,我寄人间雪满头。阿卫韩郎相次去,夜台茫昧得知不。”须知“君埋泉下泥销骨,我寄人间雪满头。”要有多深的眷念,才能写下这句闻者落泪的诗啊!白居易晚年辞官后长居洛阳以东有一个著名的历史文化景点——龙门石窟附近的香山寺,并号作“香山居士”。他把元稹家人给的这笔钱,修缮了香山寺,在《修香山寺记》中,他吐露心迹,祈求佛祖让他们两人来世再续前缘。在修香山寺记中结尾写道:清闲上人与予及微之,皆夙旧也,交情愿力,久知之,憾往念来,欢且赞曰:“凡此利益,皆名功德,而是功德,应归微之,必有以灭宿殃,荐冥福也。”予应曰:“呜呼!乘此功德,安知他劫不与微之结后缘於兹土乎?因此行愿,安知他生不与微之复同游於兹寺乎?”言及於斯,涟而涕下。
千秋功罪评于世人。元稹与白居易都是风流浪子,私生活都比较浪漫,并且饱受后人的诟病。元稹为纪念亡妻写下“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的千古名句,看上去深情款款。元稹还与当时青楼名女子薛涛有一段深厚的感情,薛涛对元稹是一往情深,希望长相厮守,但是元稹最后还是抛弃了薛涛。故元稹在爱情上是一个比较多情而又比较薄情的男子。白居易家里面养了许多歌女,最著名的有“樱桃樊素口,杨柳小蛮腰”。此外,白居易与邻家女的故事,白居易与菱角、谷儿、阿紫等歌女的故事,都有古籍记载,证明白居易也是晚节不保,是一个花心之人。就是这样花心的元稹与白居易,一生都辜负了很多女人,但两人成为了好朋友,感情深厚牢靠。在某种意义上,这两人的友情胜过了爱情,友情大过天,故而留下了千年奇谈。
就此发现了一个极为有趣的现象,自古来所有抒写朋友之间深情厚谊的诗篇中,唯有大诗人元稹与白居易的友情之作数量最多,而且多是元稹思念白居易的肺腑之作。认真品读元稹这些凝结血泪深情的诗作,体会到宦海沉浮当中的世途凶险时,友情的高贵和伟大,生命之坚强和圣洁。震惊于元稹和白居易之间那种超越生死,荣辱与共的友情。也惊叹于元稹和白居易之间那份天各一方、灵犀相同的默契,是诗歌带其走进了友谊的光辉殿堂,是人格魅力为其铸就了生命的华彩诗章。
注: “驿寄梅花”是陆凯在《赠范晔诗》中“折梅逢驿使,寄与陇头人。江南无所有,聊赠一枝春。”这里作者是将自己比作范晔,表示收到了来自远方的问候。”
“鱼传尺素”是东汉蔡邕(yong)的《饮马长城窟行》中有“客从远方来,遗我双鲤鱼。呼儿烹鲤鱼,中有尺素书。”
另外,古时舟车劳顿,信件很容易损坏,古人便将信件放入匣子中,再将信匣刻成鱼形,美观而又方便携带。“鱼传尺素”成了传递书信的又一个代名词。这里也表示接到朋友问候的意思。
(图片来自网络,感谢原作者)
加载中,请稍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