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漫人海之中,他们穷得只剩下了左顾右盼,可是形色匆匆的人儿哟,谁又愿意为他们作短暂的停留?---题记
那天和玲去逛街,原本还好好的天气,当我们从一家店里走出来的时候,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下起了雨。雨淅淅沥沥地下着,但这丝毫没有影响到我们逛街的兴致。走着走着,远远地看到正前方,一个头发蓬乱,衣衫褴褛的老人蜷缩着身子,跪在路边上,面前放一个盘子,里面零星地躺着几个硬币。老人始终低垂着头,好像并没有知觉到天空已经下起了雨似的……因为是周末,尽管路上的行人熙熙攘攘,但没有人会因为老人的可怜做任何短暂地停留。
人情的冷漠忽然让我感到有种莫名不安,“
这个社会骗子太多了,不得不多提防,
如果只是一味地泛滥自己的同情心只会纵容更多好吃懒做的人。”玲这样说着。玲的话点醒了我。是的,在这个灯红酒绿,车水马龙的大街上,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路边的乞丐也成了城市一道独特的“风景”,有媒体暗访报道,这些人大多都是职业乞丐,他们中的大多数人并不是迫于生计,而是一群靠伪装骗取别人的钱财。他们的乞讨手段花样繁多,你如果动了恻隐之心给点钱的话,其他的乞丐便会蜂拥而至。或许正是这些职业乞讨的不道德行为使人心日趋冷漠,为了不让自己的同情心不被利用,对他们的存在,善良的人们也只能无奈地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人们顾虑自然有他们的道理,同情心是不可以乱用,可是如果万一那是一个真的无家可归而需要帮助的人呢?我们就这样一概而论地熟视无睹岂不是太不近人情味了呢?走了一段很远的路我们还是决定回头表达点心意,毕竟她都那么大岁数的人了在风雨之中跪着是多么的不容易的事情,宁可信其真吧。
从包里掏出几个硬币和一个沙琪玛放到老人的婉中,只见老人头也不抬,使劲地点着头,她是用这种方式向我们表示着感谢,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刻我的心里莫名的凄凉,忽然想起了很久前遇到的那对父子。是的,至今,我依然不能忘记他们吧, 那颤抖的双手,那渴望的眼神,那是一种怎样的辛酸与无奈。
那是一年前的事情,那天中午,太阳很大,采访回程,我在火车站侯车,远远的,就看到一对父子:父亲瘦骨如柴,怀里抱着一个孩子,步履蹒跚地四处走走停停,可以看出他是在问路。他在询问了几处地方后,就朝我走来,然后在我身旁立定。
20路车还没到,我便有时间仔细地打量了身边这一对父子。这位父亲大约有40来岁吧,一身古铜色的皮肤在阳光底下闪闪发亮着,脸上皱纹千沟万壑,他怀里孩子大约有5、6岁大了,当时我不能明白:都这么大的一个孩子了,为什么还要大人抱着呢?但很快,便有了答案。这个孩子尽管在父亲的怀中,但时而挣扎,时而傻笑,眼神游离,目光呆滞……如果没有猜错的话,这不是一个正常的孩子,应该是一个智障儿之类的。但我还是不明白,这一对父子,在这样一个酷热难当的天气里,他们要去哪里?
20路车到了,这个父亲抱着孩子在拥堵的人流中挤上了车。一上车就听到那位父亲在问司机红十字的地址,司机并不知,他转问车上的人,但没有人知道。他显得有些失望,神情恍惚,耷拉着脑袋看着窗外。“你要去红十字会做什么?” 这时车上一些闲不住的伊伯伊母们开始轮流发问起来。
在他们一问一答中得知,原来这位父亲怀中的那个孩子是个脑瘫儿,他要去红十字会的目的是想寻求帮助。或许是一种职业的使然吧,此情此景,我忽然觉得自己应该要做点什么的,虽然力量微薄,但或许能帮上些忙吧。拿出手机打开通讯录疯狂寻找,但没有寻找到红十字会的相关信息,于是想到把这对父子带回报社去,报社人多,或许会帮上忙的。
来到报社,我安排他们在会议室里坐下,并给他到了一杯水。转身去拿报纸的间隙,他手中的杯子已空荡,这让我十分诧异,可能他们奔走了一天可能还滴水未沾,实在是太渴了吧,我又给他们的杯子分别倒满…… 就这样他们一连喝了好几杯,才开始絮絮叨叨地讲述起来。
他出生于龙岩一个偏远山村,父母都是老实巴交的农民,家中还有3个兄弟姐妹。农村多子女的家庭自然是穷苦的,他记忆中的童年,常常是饥一餐饱一顿的。由于营养极度不良,他生得瘦弱矮小。家境贫寒也拖累了婚姻,一直到他快40岁的时候,他才好不容易娶了个外来媳妇。四十来岁的时,他终于有了自己的儿子,这让他喜出望外,觉得生活有了奔头。如果事情只是仅仅到这里,如果这个孩子能像其他正常的孩子一样健康成长,尽管生活十分艰苦,他也知足了。可是好景不长, 随着孩子一天天长大,他越来越感觉到孩子和别人家的不一样, 都三四岁大孩子了,还是不能说话不能走路,下肢软弱无力,连基本地站都站不稳,还时常发出一些怪异的声音。这让他感到异常的不安,到底是怎么回事呢?他一咬牙,带着孩子到当地县医院做检查,结果出来了,是个脑瘫儿。这个消息无疑如同晴天霹雳,把他彻底击垮了。这种孩子就算放到一个宽裕的家庭也是吃不消的,更何况是他这样的家庭呢。从此这个原本就贫困的家庭就陷入了毁灭性的灾难之中。妻子劝他放弃,他没有听从,妻子再也支撑不下去了,选择了离家出走。
为了给孩子治病,他靠每个月村里给的150元的低保费生活着,从此开始了四处寻医问药的日子:从当地的县医院到市医院,再辗转福州各大医院-----这些年为了给孩子治病,他已是家徒四壁了,债台高筑。后来听好心人说,可以尝试寻求社会的帮助,于是他才想到了去找红十字会,希望通过红十字会募捐善款以治疗他的孩子。
我说“自己都这么困难了,为什么还要坚持呢?”
“ 既然生下他,就要对他负责任;哪怕只要有一线的希望我也想医好他!”他斩钉截铁地说着。
“你是知道这种病是无法根治的。”
“恩,我知道,我希望他经过治疗生活能够自理。”
“恩,这样想也对,那你现在自己有想要做点什么吗?”
“没有,孩子需要人照顾,我走不开的。”说着这话的时候,他忽然抬起头看了我一眼,继而马上又低下头去,那眼神写满了胆怯与无奈。
“
好吧,你是一个好父亲,我很欣赏你,可是我们能为你做些什么呢?” 他低头不语了……
和我的整个对话中,他始终低着头不敢正视我的眼睛。我不知该说些什么了,只感觉到胸口一团东西堵得慌。
我把这对父子的情况反馈给了领导,帮助弱势群体本也是媒体义不容辞的责任,但在我们的国度里,像他这样的人太多太多了,仅靠个人或是媒体力量,也只是杯水车薪而微不足道的。况且从新闻价值角度而言,这显然不是什么好题材了。好说歹说,领导终于答应要可以为他们父子写一篇报道了。
当我把这个消息告诉给他时,他显得很高兴,起身抱起孩子不住和我说着谢谢,我不忍这么快就打击在他心中刚刚燃烧起的那点希望,轻声地说道:“不客气,也不能保证能帮到你什么的。”显然他并没有听进我的话。临别时,我给了他一点钱,他不住得和我说着谢谢。
时隔三个月后,他第二次来到我们报社。人更瘦了, 眼睛布满了血丝。那个孩子依然在他怀中时而挣扎,时而傻笑。一见到我他就说上次的那篇报道没给他筹集到多少钱,后来他又去找电视台了,也没有多少人帮助他们。现在是一点钱也没有了,孩子就快要被医院赶出来了。 看着他一脸的失望,我感到深深的惭愧, 我不知道还能为他做些什么,我们的力量实在是太渺小的,媒体帮助也只是暂时的,
我说:“这种病是没办法根治,你也是知道的,你现在最需要做的得先去找点事情做,至少可以让你孩子过得好一点。” 他低头不语了,许久许久他的嘴巴里还是吐出了那句话:“这样孩子就没人照看了。”我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临别时,只好再给了他一点钱,和上次那样,他仍不住地和我说着谢谢!
几个月后,他第三次报社,显然他已经没有前两次的那些矜持了,一见到我就说:“我一点钱也没有了,我和孩子已经好几天没吃饭了,你能不能再给我一些钱啊?”拿到钱之后,和以前一样,他没忘记和我说谢谢,只是这次我真的不知该对他说些什么了。
后来听同事说,他第四次又来报社了,那时我并不在,那次报社的领导真的不高兴了,连轰带骂地把他赶了出去, 此后,他就再也没有来过了。
就在前不久,同事又告诉我她又遇到这对父子了,父亲苍老了许多,孩子倒是长大了不少,他依然抱着这个孩子,只是他已不再问路了而是在沿街乞讨着。
他果真成了乞丐,成了一个真正的乞丐了。这是我所能预知到的,可是我只能这样眼睁睁地看它发生,却一点办法也没有,只有那一声长长地叹息。
作者:水晶蓝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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