品一杯红酒，听一曲《烟花易冷》。日子就这样如酒在唇齿间回味，时光就这样随歌在耳畔间流淌。
且听歌声中那个时节烟雨纷扰，且看歌词里那段岁月千回百转，它们都在轻声呢喃，娓娓道出他和她的故事，那是一段传说，更是一份遗憾。
既然红尘俗世，免不了诸多纠缠，那么种种相思无果就无从豁免。他和她初见的刹那，都有着洞悉尘世的眼眸。仅仅是为了这份契合，他和她便愿意跟随彼此的脚步，迎接未知的旅途。哪怕万劫不复，只愿海角天涯，莫失莫忘。
迷醉，沉浸。不由自主地把在我脑海里一幕幕呈现的关于他和她的故事倾注于笔端……
（一）知她意，感君怜，此情须问天
斑驳的古城，雨打在青石板上，淡烟急雨中，依稀显现出她单薄的背影。那是单单从背影就可以推断出容貌的俏丽佳人，有着小城女子独特的脉脉温情。可此时的她，眉头紧蹙，哀愁满容。
这些日子从家人口中听说，北宋的战事不容乐观，曾经万千繁华的洛阳城也已接近陷落。没有人能预言未来会是怎样的局面，弥漫的战火带来庞大的死亡气息，压抑地让人喘不过气来。
遥望，远方依旧是雾雨迷蒙，不见来人。她的心如同南方连绵的雨天，氤氲的没有尽头。忍不住走到与他初见的地方，记忆还是如此清晰。那一天，天空湛蓝得像一块琉璃。虽然前线的战事一触即发，但似乎所有的厄运都还没有波及到这片土地。初见的流光色彩斑斓，她一顾倾城，他一见倾心，全然忘记世事峥嵘。
即使他是将领，但他的铮铮铁骨在她面前也化作潺潺柔情。初见她，他的誓言就像是开在舌头上的莲花，瞬间绽放。他向她许诺，无论她是否长发及腰，只要战争一结束，他就回来娶她。那时的她，低眉敛首，手中青梅悄然低垂，一如她，柔顺眼眉。
光阴荏苒，自那日送他至城门口，依依惜别之后，时至而今，数载光阴已过。每夜，她都会提笔在红笺上一遍遍写下他的名字，寥寥数笔便惹得颗颗泪珠滑落，浸湿了纸张，让那抹殷红辗转褪去。她常想，为什么她的世界里就没有一只殷勤的青鸟，能够飞越万水千山将这份铭心刻骨的相思传达给他？只能一任花开花落日接日，草木枯荣年复年。清楚地感觉到时光在手指间缓缓流逝，甚至夜深人静之时能听见时光走过的声音。看着一季一季的杨柳从吐絮到落叶，最后覆盖上苍茫的白雪，周遭的风景在四季轮回之中并没有太大的变化。但这混浊的世道，动荡的时局，究竟何时才能结束？
红颜弹指，刹那芳华。对于女人来说，最珍贵的莫过于青春。时日一多，家人再也不忍看她这样日复一日地憔悴下去，开始着手为她操办婚事。自幼事事顺从的她，看似柔弱，可内心却积蓄着无比磅礴坚韧的力量。与其嫁给一个不爱的人苍老一生，不如落发为尼，每天晨钟暮鼓悼亡对心爱之人的思念。
伽蓝寺中，佛祖面前，她低眉敛首，虔诚跪拜。丝丝青丝自眼前飘落，心中却只求能佑他一世平安。
总算听闻战火渐渐平息，可是还是没有一点关于他的音讯。而此时的她，终是被思念熬干了身体，行将就木。闭目之前，所有的如烟往事历历在目，好像一伸手就能碰触到他的眉宇。
皇天后土为证，她倾尽所有热情来诠释这场邂逅，并不曾害怕等待，纵使蹉跎了青春，容颜渐老也无可畏惧。只是，这生命如烟花般短暂，而她和他的分别竟如此漫长，长到她穷其一生去守候，却始终没能听见他归来的脚步声。虽然在这数十载光阴中，她也曾质疑过，曾无数次希望自己能骑上一匹战马，飞奔到他身旁，问他一句：“当年的承诺，你是否还记得？”可当她感觉到生命的烛火一点点燃尽，死亡近在咫尺，带着不容忽视的寒冷苍凉，她才发觉，那个问题并不重要。假如她真的可以和他共赴战场，她定会与他并肩而战，无论前路有多少艰难凶险，她也要和他一起在这未卜的路途上披荆斩棘。现在，她多想得知一点关于他的消息，多想能在他回来的时候酿一壶青梅酒，静静地，在一片安稳的现世中，为他弹一曲古筝。
不过眼下这些都已经成为一种奢望了，她不曾后悔，只是存有一些遗憾和忐忑。她是否留给了他最美的微笑，让他在余生里有足够的片段去回想？她是否留给了他温暖的记忆，让他在回想的时候心头能爬上淡淡的温柔？如果是，即使她化为尘土，也能含笑九泉。
她能窥见生命之光慢慢枯竭，周围的一切开始模糊，在一片朦胧之中，她好像看见了他回来的身影，只是对不起，不能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了。他会原谅她吗？
（二）当时月下曾见，一别已经年
马蹄声渐近，他翻身下马，一身布衣。两鬓的青丝已经被岁月染上了点点白霜，俊秀的容颜也爬上了淡淡的皱纹。但那蕴藏于剑眉星目之中的凛然英气，使得任何人看到都能在脑海中临摹出他年轻时候的样子，定是英姿飒爽，步履生辉。此时他的眼神清澄明亮，带着呼之欲出的狂喜。
终于又回到这座城池，回到他曾经许下约定的故里。战争已经平息许久，可是由于种种原因，他终究没能像自己承诺过的那样，在第一时间赶回来。光阴如梭，当日见证了诸多生离死别的城门变得斑驳不堪，破败的城面还残留着战火侵蚀的痕迹。城门外盘踞的老树根，孤零零的坚守着这片土地，用一圈圈的年轮印证着时间的脚步，就像掌心的纹络，丰盈着岁月沧桑的变幻。
当年赏月人安在？风景依稀似旧年。这里的一草一木都和记忆中的场景相吻合，只是他走遍了村子的每一个角落，都没能寻到记忆中的熟悉倩影。物是人非事事休，谁也没想到，当初策马离去，与她一别竟是数十年之久。不知道她变成什么样子了？而今的自己早已在这些年的辗转流离之中褪去了那份英姿挺拔，但想见她的心情却日日累积，不可磨灭。
牧笛声声，回荡在古城之中。他终于找到了一位老者，询问出了些许关于她的消息。可现实无比残忍凛冽，他听说，她在数年前便遁入了空门。
仓皇地跑到伽蓝寺，内心奔腾着不可抑制的激动与委屈。他想问她，为什么要出家，为什么不等他回来？可当他站在佛祖面前，听着寺里的尼姑带着难以名状的叹息向他叙述这一场盛大而又安静的等待，他才明白，她一个人守候着一个童话，固执地诠释了一份地老天荒的爱情。
木鱼阵阵，香烟袅袅，他似是能看见，每天坐在蒲团上的她，双眼微阖，轻轻转动着佛珠。当她睁开眼睛，眼底便是一片天清地明，清楚得昭示着对他的思念。
他又一次回到古城之中，心里横亘着滂沱的落寞。再走一遍她曾经走过无数次的路，再看一遍她曾经看过无数次的风景，好像真的就可以听见她穿梭于青石板上的脚步声，声声轻盈，却又声声坚定。
不知不觉间，又下起雨来，似是上苍听懂了他心底的悲戚，将这雾雨城池粉饰得越发哀怨缠绵。这一刻，他忽然觉得一切都显得徒劳无力。
原来，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是他终于回来，终于可以履行他的诺言的时候，她却不在了。天上人间，她还在等他吗？“对不起”他只能轻轻地重复这句话。悔恨已经如藤蔓，深深地扎根在他心房之中。一想到她曾为他描绘了一场生死契阔的风景，把爱写成了兵临城下的不朽传奇。而他却没能为她做分毫事情，甚至没能见她最后一面，心脏就抑制不住的疼痛，牵动着周身血脉，要将他吞噬干净。最让他心疼的是他知道，即使在她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也不曾怪他，她依然爱他如初。
等待是人生最初的苍老，他许给了她一个空荡荡的天长地久，却没能与她共享一份花好月圆。这世间的风景再美，也是要有人同看的，否则即使是能拥有千万年的岁月，于他来说，都是荒芜。他等待着他生命燃尽的一刻，算是今生的解脱。如果这一生的漫漫情思和遗憾真的能够寄予来世，那么忘川河过，奈何桥边，他一定不会喝那碗孟婆汤。他要保存着今生的记忆，保留着她在他脑海中经年不改的模样。等到轮回之后，哪怕历经千辛他也要在茫茫人海中寻到她，免她惊扰，免她流离，然后执汝之手，共赴流年。
经历了如此长久的战乱，奔波中看过了太多的生离死别，他渐渐明白原来这世间总会有太多的感情消亡在残酷的现实里。然而，他对她的爱却生生不息。当他和她回归心海深处那片湛蓝纯净之时，他是鲛人，依然会为她落泪成珠。
烟花易冷，爱不是沧海遗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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