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家村,这个偏僻小山村刚刚通了公路就迎来了它的处女车队,有着三叉星标志的领头车停下后,走出一位肚大腰圆的中年人,他神定气闲的一通吩咐,后几辆车里形式不同的人紧接着鱼贯而下,这群人中既有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人,也有衣冠楚楚帅气高大的带墨镜的男子,甚至还有身着袈裟的僧人……
好奇的村民们奔走相告,人们从四面八方涌来,平常死一般寂静的偏远山村仿佛被注上了新活血液,顿时沸腾起来。
“这不是老武家的儿子武力吗?”蜂拥而至的人群中有人惊呼着挤到中年人的面前很快认出了他。是的,他就是武力;他就是那个至今为止,小山村走出的唯一大学生,穷山沟里飞出的金凤凰;他就是那个自幼丧父,勤奋刻苦爱学习的被村民们挂在嘴上视为教育孩子的活榜样。尤其,十多年前,当小山村走出第二人后,他更让村民渍渍称道。其实,那第二人是被他接走的,是被他接去享福的他的母亲武婶。百善孝为先,淳朴的村民们尤甚注重这一点。
如今这派头,明眼人一看便知,他发迹了。武力真的发迹了,他大学毕业后,工作几年积累了经验,创办了自己的公司,生意做得风生水起,银子赚得盆满钵满,说他腰缠万贯一点也不为过。
衣锦还乡的武力见到这么的父老乡亲,迫不及待地说出这次家乡之行的目的:一,给英年早世的父亲做法事,超度先父亡灵。二,大摆筵席,送上饕餮大餐,广请全体村民。三、邀来歌舞团,送上视听盛宴。言毕,热情高涨的人群爆出雷鸣般的掌声。
“她,武婶怎么没一同回来呢?”不知谁问了一句。
“由于母亲身体欠佳,加上路途遥远,害怕劳累引起哮喘复发,故没同来,望见谅。”武力急切地解释说。
提起武婶,村民都知道她是一个特别善良,处处为人着想、不善言辞、有点木讷的人。武力考虑得如此周到,有这份孝心难能可贵,人群中的掌声又高过一浪。
法事开场了,武力双漆跪地,一会儿磕头作揖,一会焚香烧纸,虔诚得十分动人。感动得僧人的诵经声朗朗有情,感动得村民泪光闪闪。“对只哺养过自己三年的父亲,尚有如此孝心,对含辛茹苦将自己抚养成人的活着的母亲尽心尽责,肯定无人能比了。”这是目赌这一切村民们的结论。是啊!如果耳听为虚,那么眼见一定为实了。但事实能说明一切吗?往往心存善良的人,想到的就是善良。
有多少人被不辛和磨难击败而丧失生存的信心和斗志,就有多少人把不幸和磨难战胜而获得生活的勇气和坚强。武力是个不幸的人,又是一个坚强的人。几个小时的法事终于结束,长跪不起的武力顾不得腰酸膝痛,不作休息又马不停蹄地询问起了宴请晚会事宜。
令村民们意想不到的是,此刻,新通的宽阔马路边已搭起高大舞台,一字排开几十桌椅。原来在法事开场的时候,宴请晚会工作就在衣冠楚楚男子的指挥下同步进行。当夜幕降临时,大宴开席,晚会开场了。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子带来的劲歌热舞让村民们大开眼界,体验了什么是激情,大厨的高超厨艺,让村民们知道了什么是美味,这里变成了欢乐的海洋,人人脸上洋溢幸福的笑容。每个人都向武力投来赞许的目光,这是发自肺腑的,而不是因为吃人家的嘴软,放在嘴上的。
武力虽有微微醉意,但他清醒的知道他得到了他想要的这一切,而得到这一切,离不开自己手里的钱。“钱,真他妈的,是个好东西。”武力沾沾自喜着。
“武总,疗养院打来电话,老太太情况不妙,这次真的不容乐观”待奉左右带墨镜的男子接了电话对武力耳语说。
“这么多年了,这样的电话还少吗?每一次见过面,或者通过话,不都化险为夷吗?”思绪被打断的武力一怔,心里想。略一沉思,继而吩咐说:“让特护人员好好侍候。”
“是。”墨镜男哈腰应答。
“不,命令特护人员火速护送老太太前来。”想着已三年未与老娘谋面,武力又改变主意说。“其实最重要的是让大家见识见识我是怎样孝敬老娘的。”武力心里特别明白。
明天继续大摆筵席,一来为老母接风洗尘,二来继续犒劳乡亲,财大气粗的武力又传令下去。因为有钱做后盾,因为不吝惜钱财,所以武力才底气十足。这点村民们心知肚明。临近深夜,喧闹的山村恢复死一般的宁静,武力全然不知母亲这次真的危在旦夕,将就着在老屋安然入睡。
此刻,车身写着顶级疗养院的一辆豪华特护车正急驶着向小山村狂奔,车上特护人员强打起十二分精神,悉心照料着病情加重的武婶,而得知要回故里,武婶也努力挣扎着不让自己睡去。
第二天,按照武力特别叮嘱,大厨们又从附近县城购回大量食材,精心准备了比昨晚更丰盛的午宴。不到十一点就万事俱备,只欠主角武婶这个东风了。盼望着,盼望着,特护车终于在十一点半安全到达。
当武婶被抬下车,恭候多时的昔日的邻居老友惊呆了,武婶纹丝不乱的头发、被化过妆的脸庞,光鲜亮丽的衣着,佩戴的金饰无一不昭显着她的荣华富贵。回到阔别故土十几载的武婶见到久别的邻居老友,突然有了些许精神,当意外的看到三年未见的儿子时,浑浊黯淡的两眼更是闪过一丝光芒。
“他婶,你的衣服真好看。”二狗子他妈说。
武婶微微动了动嘴角笑了笑。
“他婶,你的首饰真漂亮。”三柱子他妈说。
武婶稍稍展了展眉头笑了笑。
“他婶,你过得真幸福。“彪子他娘说。
武婶面部的笑容收了收,继而有气无力地对彪子他娘说:“你才幸福啊!儿孙朝夕相伴环绕膝下,欢棸一堂。 其实,每一个人都是幸福的,只不过幸福在别人的眼里,而苦恼只闷在自已心里啊!”说完后,呼吸一阵急促。
站在一旁的武力这才感觉不妙,连忙给母亲抹了抹胸口,用行动证明了对母亲的孝心。
在场的人都看在眼里,每个人都从心里感叹武力不折不扣的孝心。铁蛋他娘控制不住说“他婶,大侄子真孝顺,不仅对你,对死去的他叔也一样,这不回来超度他叔已忙活两天了。”
武婶竭尽全力头摇了摇,瞪了瞪武力一眼,什么也没说,面部一阵痉挛,撒手人寰。
这场丰盛的午宴成了武婶的送别宴。
后来,特护人员告诉武力,武婶的哮喘经过三年的特护治疗就已全愈,她死于思念抑郁产生的心力衰竭。
武力这才明白为什么每一次见过面,或者通过话,母亲病情好转的原由了。原来,一声问候就让她有了活下去的勇气,看到儿子平平安安就让她有了活下去的希望,儿孙绕膝的团团圆圆才是她活下去的动力。这才意识到三年来自已竟然没有和母亲会一次面,没打去一个电话,送上一声问候。宽厚仁慈的母亲在生命的最后一瞬,才向自己表明了用钱铺起的锦衣玉食的生活不是她想要的生活。武力大彻大悟:原来钱不是万能,自己用钱证明了自己畸形的孝心,为自已赢得了虚荣,却给不了母亲想要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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