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ritten In March

by William Wordsworth

The cock is crowing,
The stream is flowing,
The small birds twitter,
The lake doth glitter
The green field sleeps in the sun;
The oldest and youngest
Are at work with the strongest;
The cattle are grazing,
Their heads never raising;
There are forty feeding like one!

Like an army defeated
The snow hath retreated,
And now doth fare ill
On the top of the bare hill;
The plowboy is whooping—anon-anon:
There's joy in the mountains;
There's life in the fountains;
Small clouds are sailing,
Blue sky prevailing;
The rain is over and gone!

研译：三月风

鸡鸣溪流鸟啾湖，绿野尤酣晨光柔。
群牛垂首向牧草，老幼齐作竞壮手。

远峰峥嵘雪军残，耕童稚呼新土翻。
山欢潭跃微云去，雨退碧空舒新颜。

中西文字语言迥异处多多，形态上方块字整齐划一并音节单一，拼音文字长短不一且音节各异。所以，中文里的“对偶”形式非常普遍。骈体文、律诗的各种复杂对应规则，楹联、八股文的各“比”，包括很多成语，甚至一般词语里，对偶对仗非常普遍。这与方块字的形音甚至意的整齐划一是密切相关的。据说当年陈寅恪受邀为报考清华的学生出中文考题，出的就是对两个对子。余光中说，中文难学但好用，剩下的大量时间用来“对对子”玩。甚至有人推论中国人的阴阳辩证思维与语言的对偶性质，有很大的关系。

中英文诗歌的一个明显区别，是中诗在格式上，音律上的诸多对偶。相比较而言，英文诗更像是汉语的散文体。英文诗里也有一些对偶的例子，比如华兹华斯的这首《三月》。尤其是头两句，不仅押韵（也是一种对偶），句型对应，词性对应，而且意象排列对应，两句之间也对应，雄鸡对溪水，小鸟对湖水；雄鸡对小鸟，溪流对湖水；鸡鸣对鸟鸣，溪流对湖光，且有动静相映。后面的人对牛，个体对整体，第二段的山笑对潭跃，虽然不如首二句突出，也是明显的对仗。而上阕白描写景，下阕意象阐释，也是诗歌里常用的“情景”排比“交融”的一种方式。

华兹华斯的妹妹记录了当时写作的情景。说她看到华兹华斯正在小桥上凝神观望，然后拿出笔来边看边写，等他们走回去的时候，诗已经写好了。前半部分是观景之作，后半部分转回身来有所思的表达。是否大自然本身会给人阴阳对偶的灵感，如天地阴晴明暗山水人畜动静……，就好比蒙学之类早已总结的，不得而知。华兹华斯这位意象主义大师，写出这篇语言意向颇具对偶性的“山水”诗，应该也不是纯粹偶然。

汉语诗里的类似的田园画诗就太多了，诗语、意向、情景、寄托，更具有交融一体的境界。这是英文本身所无法做到的。聊举几首名作名句：

王维《渭川田家》

斜光照墟落，穷巷牛羊归。
野老念牧童，倚杖候荆扉。
雉雊麦苗秀，蚕眠桑叶稀。
田夫荷锄至，相见语依依。
即此羡闲逸，怅然吟式微。

刘禹锡《插田歌》

冈头花草齐，燕子东西飞。
田塍望如线，白水光参差。
农妇白纻裙，农父绿蓑衣。
齐唱郢中歌，嘤伫如竹枝。
……
水平苗漠漠，烟火生墟落。
黄犬往复还，赤鸡鸣且啄。
……

文同《晚至村家》

高原硗确石径微，篱巷明灭余残晖。
旧裾飘风采桑去，白袷卷水秧稻归。
深葭绕涧牛散卧，积麦满场鸡乱飞。
前溪后谷暝烟起，稚子各出关柴扉。

与陆游齐名的范成大，写了大量农事诗，《四时田园杂兴》六十首之一：

梅子金黄杏子肥，麦花雪白菜花稀。
日长篱笆无人过，惟有蜻蜓蛱蝶飞。

水色山光，草木牛羊，齐心一概，殊言同情。至于诗歌背后的诗人诗思，寄托远近，不在此论。

中西荡漾，诗思遐想。设若西方近代诗人谙熟吾三千年古国诗歌传统，将会写出怎样的奇诗妙境？

我欲因之梦穿越，one night stands both east and wes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