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雷里《海滨墓园》详释(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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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劳而得的种种思绪和闪念如钻石一般闪烁,在心灵深处经过长期的深刻的琢磨,如今灵魂已经全然主宰了它们,心间便一片安静,静静的让种种思绪和闪念进行有机的交融组合,这犹如阳光下光焰灼灼的大海,表面平静,而海面之下却有丰富复杂的交汇运动,从而构成壮丽的景观。想啊,万丈深渊,何等丰富复杂!但心灵就像太阳静静俯临这大海似的掌控与观赏着心灵的创造活动,这是感知觉的活动,又是理念的活动,是纯粹的心灵创造,创造出特殊的“纯粹”;这不可言说,如同梦境不可控制,但在时光里进行着创造,这时光不是空虚的存在,而是饱满的心灵的存在,是悟道(纯粹的理念)的时光空间。
米奈芙神殿即智慧之殿,尽管种种思绪与闪念纷繁复杂如山积,但在掌控者看来还是稳定的单纯的宝库,尽管有各种运动形态,但掌控者看来是安静的。米奈芙神又司美,这情思的宝库又是美的,理趣之美。犹如正午的日照能够穿透海水的表面而直入深处,“眼睛”能守望着思想与情感的运动和运动之成果,这些成果不再急于外现,只是安眠在光焰万丈的海面之下。沉默着,这是充实的丰富无比的沉默。它沉潜于大厦一般的灵魂深处,外表只是房顶——正午阳光照耀下的动荡海面,而这散射的光难道仅仅是阳光的作用吗?屋顶下面的纷繁情思也要不可遏制地散出智慧、美丽之光,只是不欲外露;更重要的是这光是阳光照耀而显现的,而阳光就是我——这个掌控者的理性之光,它通过显现这“光”而展现丰富巨大的美,而非纯然外露,这就是矜持。
我在时间中进行心灵的攀登,甜酸苦辣汇成一声不可言说的长叹,不可言说,故而长叹。这是心理沧桑感的喟叹,也是心灵观照历史与一切存在而必然产生的沉重喟叹。我终于完成了攀登,尽管心灵世界如同大海,但这是我的大海,是我总摄的心灵之海,我把它献给神祗,我就与神祗相接,几达神祗的高度。(神祗,据译者卞之琳说是最高意向的象征,不是任何神灵,理由是瓦雷里不信教。)用圆满自足的智慧闪光直指情思境界的高空,就凌驾乾坤,送出一瞥凌驾乾坤的藐视。纯粹的顶点是哲理的顶点,是独特历史观的观照顶点,站在历史哲学的高度,观照历史与人生,居高临下地观察历史长河中的芸芸众生,立足点是至高无上的,这与上帝有多大差异?
夏至的火把,即指正午的太阳,又指明澈一切的神祗;心灵展露在神祗的象征———阳光之下,心灵自足而倨傲,敢于正视神祗———至理的象征,心灵与神祗,强度相侔,高度相近。心灵不怕最严苛的评判,尽管至理的评判如骄阳的强光般锋利无比。我的纯粹之心更能进一步屏蔽至理的刺戳,把评判的利箭如同反光弹回其来源之处———送回光辉。我的纯粹之心甚至足以作为至理的明鉴,以明至理之相。与此同时,也把玄秘———神祗的至理纳入我的心灵中间。
前五节为一个单位,是回顾与认定,充满自豪与喜悦,对于心灵的丰富与健全.这是对一个繁富世界的省视,是对作为灵魂探索的成果的观照,真是难以用言辞尽说。
于此一个陡转。心灵探索的成果尽管来之不易万分珍贵,但是在品味的同时也就伴随着消逝。什么不会消逝呢?即使再心爱的也要消逝,往往是生就是死。这不是悲观,而是达观。
“美的天,真的天”即纯粹的顶点,我自认为与之偕齐的理念与情思的蕴涵者。现在我已经变了,不在像起先那样倨傲于心灵探索的成果。我的探索确实是一种闲散,尽管是不同寻常的闲散。
在严重的失落与迷茫中,我能够依赖和凭借的只有我的心-------诗情的源头,这纯粹的情思活动的场所。我走向它,呼唤它,向这宏丽的内在,这各色感觉繁富的灵魂深处寻求回应,对我的新探索意愿发出支撑的响声,推动我挣脱失落与迷茫,使我的灵魂对于未来的探索永远是空洞,从而获得容纳的可能。诗人即依赖又力图摆脱已有的情思状态,其中的肯定已非原貌,在新的探索意愿的牵引下,对以往只是消极的依赖。这真是人要向前走,不免一回头。要转向,一定要把视线转向外界。至此,这种转向的力的积蓄已经充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