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以前小时候看布袋戏,主角云州大儒侠史艳文每每在感叹一件事后,常说【时也、命也、运也,非我之所能也】!虽然布偶脸上没有表情,但是那种弯身摇头低回的缓慢动作,常让幼小的我印象极度深刻,好像那种动作就代表着一个人已对人生有很深刻的感受了。那时候的我,很想证明自己已经大了,常学这样的动作,但总出不了那种味道。现在的我相较当时的我,毕竟也见闻了一些富商贵贾的故事,不管是由无到有、或是由有到无,就算没有到刻骨铬心的程度。自己至少也经历了至亲的生离死别,对人生的境遇不能说没有感触。在偶然的机会,又看到吕蒙正的这篇文章,【时也、命也、运也,非我之所能也】的出处便是出自于他的破窑赋中,看了全文后,心中涌出五味杂陈的味道,真是难以形容。现在尽管不用特意模仿那样的动作,却能很自然流露史艳文那种味道出来了。
每个人的出身都有其不同的背景、学经历,不管是好或坏的出身或学经历,也不一定保证人的幸福或成功。对于这种矛盾,我常常在思考这个问题:「如果人的努力并不一定导致成功的话,那么人的还要努力干什么?」由这个问题,我再继续推演到下一个问题:「如果做好人没有好报的话,那么还要做好事吗?」为了要回答这个问题,我尝试着去分析究竟什么才是真正的【好报】?如果好报是有钱有势,要到多有钱有势才算是好的好报?不到那么有钱有势就不算是好报……
我个人后来自己的结论是,权势、金钱、生命、健康、至亲…每个人都会有到尽头的时候,就我目前所拥有的肉体,我发现其实我只有使用权,而没所有权。在生命之火还未熄灭前,是可尽情使用这个身体,当这肉体为我所用时,若用度有节,或许能够更好地使用它久一点。就像我们所买的车子,为了让车子保有最佳的性能,就应该适度的保养,如果人家的车子是保时捷,而我所拥有的车子是十年前的捷达,既然捷达不能变身成为保时捷已是事实,所以怨叹自己开台烂车,只不过是无谓地让自己更心情不好罢了!如果换另一种想法,既然我开的是捷达的等级,好好地保养车子,在路上跑的时候,就按自已能够顺畅地跑的速率,不和别人的好车比品牌,在风和日丽时就沿途欣赏风光,在遇刮风暴雨时就小心点,而在笔直的坦途上也要提醒自己不要超速,说不定会被开罚单。保时捷是可以开很快,但并不代表所有的路况都能开那么快,人家求快我求稳,说不定捷达还会比保时捷快一点到目的地。如果不去和人比车型,更容易具备良好的心态,而能将自己的车开到最好!
如果将目的地作为圆满的人生句点,那么车子是否能到达目的地,车子好坏、驾驶人的技巧、精神及态度、路的好坏都是很重要的变素,这些不同的变素鞣合起来后,条件就变得很复杂了,很难一概而论。但是有一点我认为很重要的,就是驾驶人是不是在所有的过程都很享受:尽管坐在破破旧旧的位子上,吹着不合季节的空调,居然还能够很快乐地开车;或是尽管在坦途上开着好车,虽时而享受开快车的快感,仍能三不五时慢下步调欣赏着沿路风景,路上看到抛锚车还能停下车帮忙,遇人受伤仍愿冒着被开罚单或路况不佳的危险开快车救人,达到【忘我】的境界。我个人认为,这就是一种很好的心境,同时也是操之在我的。
不是每部车都能到想要的终点,但是因着控制好自己心境,进到这种享受的境界时,无论开哪种车,最后在任何一个点,就算是因为不得已的原因停下来,都可以是美好的句点。车子是人开的,身体就像车子,也是人使的。懂了借物比喻后,尽管【时也、命也、运也,非我之所能也】是事实,但【心之转境能力,非我所不能也】的道理应该也变得明朗了。
吕蒙正之「破窑赋」正文,如下:
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蜈蚣百足,行不及蛇;雄鸡两翼,飞不过鸭。马有千里之程,无骑不能自往;人有冲天之志,非运不能自通。盖闻:人生在世,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文章盖世,孔子困厄于陈邦;武略超群,太公钓于渭水。颜渊命短,殊非凶恶之徒;盗跖年长,岂是善良之辈。尧帝明圣,却生不肖之儿;瞽叟愚顽,反生大孝之子。张良原是布衣,萧何称谓县吏。晏子身无五尺,封为齐国宰相;孔明居卧草庐,能作蜀汉军师。楚王虽雄,难免乌江自刎;汉王虽弱,竟有万里江山。李广有射虎之威,到老无封;冯唐有乘龙之才,一生不遇。韩信未遇之时,无一日三餐,及至运行,腰悬三尺玉印,一旦时衰,死于阴人之手。
有先贫而后富,有老壮而少衰。满腹文章,白发竟然不中;才疏学浅,少年及第登科。深院宫娥,运退反为妓妾;风流妓女,时来配作夫人。青春美女,却招愚蠢之夫;俊秀郎君,反配粗丑之妇。蛟龙未遇,潜水于鱼鳖之间;君子失时,拱手于小人之下。衣服虽破,常存仪礼之容;面带懮愁,每抱怀安之量。时遭不遇,只宜安贫守份;心若不欺,必然扬眉吐气。初贫君子,天然骨骼生成;乍富小人,不脱贫寒肌体。
天不得时,日月无光;地不得时,草木不生;水不得时,风浪不平;人不得时,利运不通。注福注禄,命里已安排定,富贵谁不欲?人若不依根基八字,岂能为卿为相?
吾昔寓居洛阳,朝求僧餐,暮宿破窑,思衣不可遮其体,思食不可济其饥,上人憎,下人厌,人道我贱,非我不弃也。今居朝堂,官至极品,位置三公,身虽鞠躬于一人之下,而列职于千万人之上,有挞百僚之杖,有斩鄙吝之剑,思衣而有罗锦千箱,思食而有珍馐百味,出则壮士执鞭,入则佳人捧觞,上人宠,下人拥。人道我贵,非我之能也,此乃时也!运也!命也!
嗟呼!人生在世,富贵不可尽用,贫贱不可自欺,听由天地循环,周而复始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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