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的开始同第一部相比,是完全是两种不同的情景。时间不再是深夜,而是旭日东升的清晨;地点不再是令人窒息的书斋,而是令人心旷神怡的原野。主人公浮士德也不再是倚坐桌旁心里充满忧虑和烦恼,而是身卧百花丛中逐渐苏醒。他感到生命的脉搏在跳动,心中产生了一种坚毅的决心:不断地向更高的存在飞跃。这截然相反的气氛和完全不同的心情,表明浮士德已经摆脱了中世纪加于他的沉重负担,他将以新的精神开始新的征程。
墨菲斯托把他引入一个金銮宝殿,皇帝正想举行化装舞会,寻欢作乐。但国库空虚,民不聊生,财政发生严重困难。抢劫和骚乱弥漫全国,愤怒的群众正抗拒官兵横征暴敛。浮士德积极为国王献计献策,建议发行纸币,使王朝暂时渡过了财政危机。
这时,皇帝又异想天开去见古希腊美人海伦和美男子帕里斯。 浮士德请墨菲斯托帮忙,墨菲斯托表示无能为力,并且承认自己与海伦“实在无缘”。这个刚才还在皇宫里大显神通的魔鬼,现在又变得如此无能,说明他与海伦的精神水火不容。帕里斯和海伦的幻影出现之后,宫廷里的人出于各自的动机,对他俩有的赞赏,有的挑剔。但不管是谁,都把帕里斯和海伦幻影的出现仅仅看作是一种惯常的游戏。至于帕里斯和海伦的美和他们所代表的精神,这些宫廷里的高官显贵和皇妃贵妇是不愿也不能理解的。只有浮士德才真正懂得海伦的美和她的伟大精神。他一见海伦的幻影,就不顾一切地要捉住她。他感到,只是在这时他才找到了立定脚跟的现实。海伦俯下身去吻帕里斯,引起浮士德极大的醋意,便冲上前将魔术的钥匙触到帕里斯身上,引起一场爆炸,海伦化为烟雾消散。
在这样的社会里,浮土德当然不可能有什么作为。为了实现他的理想,他就必须摈弃这个社会,走向另外的世界,这就是古希腊的神话世界。在那里,他们发现了美的理想,看到了一个纯洁的世界;那里的人自然而又和谐,并且享有充分的自由。所以,他们崇尚古希腊并不是要回到过去,而是要实现资产阶级人道主义理想。
于是浮士德和墨菲斯托来到古希腊的神话世界。浮士德一落地,就“像安泰触地而生新力一样”。在这里,他“预感到未来的福祉”,而且终于找到他久已向往的海伦。作者借浮士德与海伦的结合表明,那已经从中世纪解放出来的进步人类能够掌握希腊古典艺术。再联系到海伦在此以前一再遭受
“苦难的厄运”,还说明古希腊的艺术只有被进步人类掌握才能获得新生。浮士德与海伦结合的直接结果是欧富良的出生。
那么欧富良所代表的是一种什么精神呢?摆脱一切束缚,求得绝对自由,实现人的真正解放,并且为了实现自由必须勇敢无畏地战斗,这就是欧富良的精神。歌德正是在伟大诗人拜伦身上发现了这种精神,并且以拜伦为素材创造了欧富良这个艺术典型。歌德说过:“他(指拜伦)既不是古典时代的,也不是浪漫时代的,他体现的是现时代。我所要求的就是他这种人。他具有一种永远感不到满足的性格和爱好斗争的倾向,……因此用在我的《海伦后》里很合适。”在歌德笔下,欧富良是古典美与浪漫精神相结合的产物,他的出现标志着旧时代的结束,新时代的开始。当欧富良在音乐声中登场时,福尔基亚斯说:“听那些悦耳的声音,把古话赶快忘记干净;他们的时代已经过去,请抛掉那班古老的神。”这个新时代已经不是以复兴古代艺术为中心的那个时代,而是随之而来的蓬勃兴起的资本主义时代。如果说希腊神话世界的光芒驱散了中世纪鬼怪世界的阴云,那么现在人的现实世界又代替了希腊神语中的梦幻世界。这一切都是歌德人道主义思想的体现,同时也说明歌德热情歌颂古希腊的“美”仅仅是为了人的更高发展。
毫无疑问,歌德对所谓欧富良(或拜伦)精神是热情赞颂、倍加推崇的。但是,他又认为这种精神,这种理想,远远超越了现实,因而无法实现。当欧富良觉得“荣名之路已开”,决心冲锋陷阵时,在幻觉中以为自己长出了翅膀,于是纵身飞跃,结果坠落在地,粉身碎骨而亡。欧富良遭到这样结局的原因是,他只求个人的自由离开了集体,他只是孤军奋战脱离了群众,他只凭主观意志不考虑客观的可能。那么,在歌德看来,欧富良的伟大精神,伟大理想,如何才能实现呢?关于这一点,在悲剧第二部的最后部分作者做出了答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