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载]原创:《我与地坛》(节选)的景物描写赏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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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与地坛》(节选)的景物描写赏析
《我与地坛》是史铁生思考人生、叩问灵魂之作。在文章第一部分,作者的笔墨着重于三处景物描写,耐人寻味。
第一处景物描写在第三自然段。首先,这段文字用词准确、生动,意境深远,画面感强。“剥蚀”接“琉璃“,可见古殿斑驳陆离,坑洼不整;“淡褪”接“朱红”,可见门壁暗淡无彩,浓淡不均;“坍圮”接“高墙”,“散落”接“玉砌雕栏”,可见高墙参差残破,横竖杂乱:四组动宾短语准确地写出了地坛历经沧海桑田已变得荒芜破败,重组意象,是一幅萧条悲凉的画面,极具立体感!更妙的是,作者用“浮夸”修饰“琉璃”,“炫耀”修饰“朱红”, 两个形容词感情色彩强烈,在矛盾对立中产生强烈的效果,过去愈显辉煌宏大,愈见今日地坛之荒芜萧索。而且,两个形容词由动词活用而成却不露斧凿,给读者产生强烈的阅读陌生感和距离感,叫人拍案叫绝。其次,写景是为了抒情,正所谓“一切景语皆情语”,作者描写地坛的荒芜来为了寄托自己内心的苦楚。“我在最狂妄的年龄上忽地残废了双腿”,曾经的希望、成就、荣誉都被“剥蚀了”“淡褪了”“坍圮了”,未来的生命也无法预知,“我”失去了青春的狂妄,生命的骄傲, “我”内心的苦闷恰如老柏树般苍幽,如此,“野草荒藤也都茂盛得自在坦荡”是多么地让人痛恨。正如作者言,“我”第一次来到这个地坛就感觉到“它为一个失魂落魄的人把一切都准备好了”,我与地坛是同命相怜,我们的缘分也真正开始。蜂儿如一朵小雾稳稳地停在半空;蚂蚁摇头晃脑捋着触须,猛然间想透了什么,转身疾行而去;瓢虫爬得不耐烦了,累了祈祷一回便支开翅膀,忽悠一下升空了;树干上留着一只蝉蜕,寂寞如一间空屋;露水在草叶上滚动,聚集,压弯了草叶轰然坠地摔开万道金光。
第二处景物描写在第三自然段。这段文字巧用修辞,寓情于景,细节真实可感,动词准确生动。用比喻手法写“蜂儿如一朵小雾稳稳地停在半空”,多么轻盈的薄翼,多么可爱的小精灵!一个“停”准确地写出了蜜蜂飞行时仿佛停留在空气中的形态。用拟人手法写“蚂蚁摇头晃脑捋着触须,猛然间想透了什么,转身疾行而去”,既让人触不及防,又觉生趣盎然,且叙述有波折,静中有动,趣味横生。一个“捋”不光写出蚂蚁因腿长腿多前行时蚁身贴着蚁腿的状态,更写出蚂蚁像一位智慧的老人,捋须沉思,顿悟真理,恍如梦醒,亦动亦静,想象奇特,叫人哑然失笑。“瓢虫”本来爬得慢,用拟人手法说“不耐烦了”“累了”,“忽悠”“升空”连用更是准确写出瓢虫迅速地垂直上升而飞行的习性,闭目想象,慢吞吞的瓢虫实在有趣,也让人万分惊奇。“露水”滚动坠地,“摔开万道金光”,极度夸张,光彩夺目。同理,此处也是寓情于景。此处景物描写生机盎然,蕴含着作者开始从人生的苦闷绝望中走出来,开始发现生命的美丽,重拾生活的信心和勇气。蜜蜂虽小,却忙碌不停,不也能够绽放自己独特的美丽?蚂蚁虽弱,不也在思考人生,并从思索中获得勃勃生机?瓢虫虽笨,但只要执着,不也有“忽悠一下升空了”的曙光?露水只要积蓄力量,不也能“压弯了草叶轰然地摔开万道金光”?生命是如此顽强、旺盛!那么一个人呢?“我”虽然失去了双腿,但生活还将继续。于是,作者开始思考生命。一个人出生了就是无法改变的事实,而且必然会死去——这是一种解脱。没法选择死,却能够选择怎样活。“我”从蜜蜂、蚂蚁等事物中看到生命的希望和韧性,获得重生的勇气和信心,但到底该怎样活着呢?答案在第三处景物描写。
第三处景物描写在第七自然段。全段用排比的手法,连用六个“譬如”,具体阐释了“怎样活”的问题,表现了作者的人生观、价值观和审美观。“落日”虽迟暮,但仍能“照得灿烂”夺目,“坎坷”相伴终生,不可逃避,只能迎接;雨燕高歌,虽然寂寞,却能把天地叫得苍凉,活着不是该坚守自我,忍耐孤独,追求伟大,执着顽强地面对理想吗?生命有时候也是一种悲壮美;孩子可爱的脚印,那是告诉我们,生命是美好的,是有希望的,追求自由、快乐吧,保持天真、热情吧;苍黑的松柏永远站在那里,他见证着宇宙的永恒,岁月的无涯,生命是多么渺小又是多么伟大,生命是一种坚韧;草木泥土散发清香,让人想起生命的朴质、纯真,记忆的充实美好;落叶的飘落不是终结,而是化作春泥的开始,生命是一种奉献,一种更替,一种永恒。
总之,《我与地坛》(节选第一部分)语言新奇,用词准确,描写生动,变换的景物描写预兆着作者人生态度的转变。刚开始时,“我”来到地坛“仅为着哪儿是可以逃避一个世界的另一个世界”,
“我”的内心是苦闷的、绝望的、迷惘的、愤世的,所以看到的只是“园子荒芜冷落得如同一片野地”,一切死气沉沉;当“我”真正读懂地坛后,“我”发现“园子荒芜并不衰败”,“我”开始重新审度生命,对生命慢慢有信心,所以笔下的景物在“坎坷”中透着一股强大的生命力;重拾信心后,“我”开始思考生死问题,认为应该以乐观积极地面对人生,去发现生命的真正价值,于是描写的景物意境深远,内涵深刻。
附:《我与地坛》第一部分
我在好几篇小说中都提到过一座废弃的古园,实际就是地坛。许多年前旅游业还没有开展,园子荒芜冷落得如同一片野地,很少被人记起。
地坛离我家很近。或者说我家离地坛很近。总之,只好认为这是缘分。地坛在我出生前四百多年就坐落在那儿了,而自从我的祖母年轻时带着我父亲来到北京,就一直住在离它不远的地方——五十多年间搬过几次家,可搬来搬去总是在它周围,而且是越搬离它越近了。我常觉得这中间有着宿命的味道:仿佛这古园就是为了等我,而历尽沧桑在那儿等待了四百多年。
它等待我出生,然后又等待我活到最狂妄的年龄上忽地残废了双腿。四百多年里,它剥蚀了古殿檐头浮夸的琉璃,淡褪了门壁上炫耀的朱红,坍圮了一段段高墙又散落了玉砌雕栏,祭坛四周的老柏树愈见苍幽,到处的野草荒藤也都茂盛得自在坦荡。这时候想必我是该来了。十五年前的一个下午,我摇着轮椅进入园中,它为一个失魂落魄的人把一切都准备好了。那时,太阳循着亘古不变的路途正越来越大,也越红。在满园弥漫的沉静光芒中,一个人更容易看到时间,并看见自己的身影。
自从那个下午我无意中进了这园子,就再没长久地离开过它。我一下子就理解了它的意图。正如我在一篇小说中所说的:“在人口密聚的城市里,有这样一个宁静的去处,像是上帝的苦心安排。”
两条腿残废后的最初几年,我找不到工作,找不到去路,忽然间几乎什么都找不到了,我就摇了轮椅总是到它那儿去,仅为着那儿是可以逃避一个世界的另一个世界。我在那篇小说中写道:“没处可去我便一天到晚耗在这园子里。跟上班下班一样,别人去上班我就摇了轮椅到这儿来。园子无人看管,上下班时间有些抄近路的人们从园中穿过,园子里活跃一阵,过后便沉寂下来。”“园墙在金晃晃的空气中斜切下一溜荫凉,我把轮椅开进去,把椅背放倒,坐着或是躺着,看书或者想事,撅一杈树枝左右拍打,驱赶那些和我一样不明白为什么要来这世上的小昆虫。”“蜂儿如一朵小雾稳稳地停在半空;蚂蚁摇头晃脑捋着触须,猛然间想透了什么,转身疾行而去;瓢虫爬得不耐烦了,累了祈祷一回便支开翅膀,忽悠一下升空了;树干上留着一只蝉蜕,寂寞如一间空屋;露水在草叶上滚动,聚集,压弯了草叶轰然坠地摔开万道金光。”“满园子都是草木竞相生长弄出的响动,窸窸窣窣片刻不息。”这都是真实的记录,园子荒芜但并不衰败。
除去几座殿堂我无法进去,除去那座祭坛我不能上去而只能从各个角度张望它,地坛的每一棵树下我都去过,差不多它的每一米草地上都有过我的车轮印。无论是什么季节,什么天气,什么时间,我都在这园子里呆过。有时候呆一会儿就回家,有时候就呆到满地上都亮起月光。记不清都是在它的哪些角落里了,我一连几小时专心致志地想关于死的事,也以同样的耐心和方式想过我为什么要出生。这样想了好几年,最后事情终于弄明白了:一个人,出生了,这就不再是一个可以辩论的问题,而只是上帝交给他的一个事实;上帝在交给我们这件事实的时候,已经顺便保证了它的结果,所以死是一件不必急于求成的事,死是一个必然会降临的节日。这样想过之后我安心多了,眼前的一切不再那么可怕。比如你起早熬夜准备考试的时候,忽然想起有一个长长的假期在前面等待你,你会不会觉得轻松一点?并且庆幸并且感激这样的安排?
剩下的就是怎样活的问题了,这却不是在某一个瞬间就能完全想透的、不是一次性能够解决的事,怕是活多久就要想它多久了,就像是伴你终生的魔鬼或恋人。所以,十五年了,我还是总得到那古园里去,去它的老树下或荒草边或颓墙旁,去默坐,去呆想,去推开耳边的嘈杂理一理纷乱的思绪,去窥看自己的心魂。十五年中,这古园的形体被不能理解它的人肆意雕琢,幸好有些东西是任谁也不能改变它的。譬如祭坛石门中的落日,寂静的光辉平铺的一刻,地上的每一个坎坷都被映照得灿烂;譬如在园中最为落寞的时间,一群雨燕便出来高歌,把天地都叫喊得苍凉;譬如冬天雪地上孩子的脚印,总让人猜想他们是谁,曾在哪儿做过些什么、然后又都到哪儿去了;譬如那些苍黑的古柏,你忧郁的时候它们镇静地站在那儿,你欣喜的时候它们依然镇静地站在那儿,它们没日没夜地站在那儿,从你没有出生一直站到这个世界上又没了你的时候;譬如暴雨骤临园中,激起一阵阵灼烈而清纯的草木和泥土的气味,让人想起无数个夏天的事件;譬如秋风忽至,再有一场早霜,落叶或飘摇歌舞或坦然安卧,满园中播散着熨帖而微苦的味道。味道是最说不清楚的,味道不能写只能闻,要你身临其境去闻才能明了。味道甚至是难于记忆的,只有你又闻到它你才能记起它的全部情感和意蕴。所以我常常要到那园子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