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青平

　　补充肠道原有的优势菌群的足够数量的活菌。这句话很啰嗦，但是很科学，是105年来肠道益生菌研究的最终结果，我们应当不厌其烦地记住。

　　105年前，俄国生物学家梅契尼科夫在巴黎巴斯德研究所工作。他的一项工作是研究百岁老人的长寿之道。当时一份统计资料表明，在欧洲各国中保加利亚的百岁老人最多。梅契尼科夫分析保加利亚百岁老人的饮食，发现这些百岁老人大多是牧民，每天饮用储存在羊皮袋里的酸奶，这种酸奶含有大量的能够把乳糖转变为乳酸的乳酸菌。梅契尼科夫认为，乳酸菌绝不仅仅把鲜奶变酸，在人的肠道里还有着广泛的有益作用，人应该补充乳酸菌。至于乳酸菌在肠道里有哪些具体的有益作用，梅契尼科夫没有继续研究，但他开创了“补充益生菌学说”，后来的科学家对此一直研究到今天。

　　酸奶里的乳酸菌，不是一种细菌，而是上百种细菌，凡是能把乳糖转变为乳酸的细菌都叫乳酸菌，其中比较突出的一种叫双歧杆菌。如今，很多酸奶品牌的包装袋上都印着“内含乳酸菌、双歧杆菌……”这样标注，既不合语法，也不合科学。

　　梅契尼科夫1908年获得诺贝尔生理和医学奖，但不是因为乳酸菌，而是因为吞噬细胞。他发现血液中的吞噬细胞能够吃掉病原菌，这叫做免疫细胞，由此开创了细胞免疫学说。此前，医学界公认的是体液免疫学说，是说在体液(如血液)中有抗体，专门抵抗病原菌的侵袭。如今，这两种免疫学说互为补充。

　　梅契尼科夫工作的研究所以“巴斯德”命名，巴斯德是个更了不起的生物学家，他把医学带进细菌时代，他的贡献主要在两个方面：一、疾病特别是传染病，是由细菌引起的;二、利用致病细菌可以制成疫苗。他死于1895年，这一年，梅契尼科夫从俄国来到他的研究所，两位重量级科学家应该熟悉。诺贝尔奖始于1901年，只颁给活着的人。巴斯德如果多活几年，诺贝尔奖岂能与他无缘。

　　巴斯德，梅契尼科夫，花开两朵，分别表述。

　　巴斯德的“细菌致病学说”指导着后来的科学家寻找消灭病原菌的方法。1928年，英国一位科学家意外地惊奇地发现，在培养皿中，青绿色霉菌的分泌物可以杀灭葡萄球菌，他给这种分泌物取名为青霉素，如果能提取出高纯度的青霉素，将是一场医学革命，然而他却十年无功，但他虚怀若谷，高风亮节，于1939年将一代代培养繁殖的青霉菌菌株送给英国另外两位科学家进行研究。这两位科学家仅用一年时间就提取出高纯度的青霉素，并发现青霉素杀灭细菌的原理是溶解细菌的细胞壁，而人和动物的细胞没有细胞壁，所以是安全的。二次大战推动了这项实验室技术迅速转化为工厂化生产，因为无数伤员的伤口需要青霉素来防止感染。1942年，美国药企投入青霉素生产，1944年，盟军所有伤员都能用上青霉素。1945年，发现青霉素、提取青霉素的三位英国科学家共同获得诺贝尔生理和医学奖。从那时到现在，实验室发现的像青霉素这样的抗生素已有几千种，医药工业生产的抗生素已有几百种，分属于十大类。抗生素在临床上早已从微小剂量转变为滥用，这导致细菌普遍产生抗药性。细菌的抗药性就是在基因的指示下分泌某种酶，以抵抗抗生素。抗生素的含义就是抵抗细菌，现在细菌反过来抵抗它，颠倒了。本来是赵本山忽悠范伟，现在范伟忽悠赵本山。鉴于细菌的抗药性日益严重，科学家们的思路由“以药治菌”转向“以菌治菌”，对梅契尼科夫的“补充益生菌学说”越来越感兴趣。

　　梅契尼科夫的“补充益生菌学说”经过了5个阶段的发展。一、上个世纪七十年代以前，只要是益生菌，只要对身体有好处，都只管补充。据说当年梅契尼科夫每天喝酸奶以补充乳酸菌。“文革”期间全中国人民都喝红茶菌。这都只会有利，不会有害，但是针对性不强，效果不明确。二、上个世纪八十年代，针对抗生素滥用，肠道有益菌受损，有科学家提出：补充益生菌的目的是改善肠道微生态平衡。这个理论向前迈进了一步。三、上个世纪九十年代初，又有科学家提出：应该补充原籍菌。所谓原籍菌，就是肠道里原有的细菌。因为原籍菌更适应肠道环境，对肠道的有益作用是已经证明了的。而以前泛泛补充的有益菌不一定都是原籍菌。这个理论更实用。四、上个世纪九十年代末，另一个科学家提出：应该补充肠道里的牢牢定植于肠黏膜的优势菌群。所谓优势菌群，就是在众多有益菌中，某一种数量、性能都占优势的细菌，它定植于肠黏膜，比粪便中的有益细菌发挥更大作用。这个理论很重要，补充优势菌群可以以一当十。五、2001年，世界卫生组织和联合国粮农组织联合召开会议，在优势菌群的概念上特别强调“活菌”和“数量”。这样强调很关键。因生产工艺和保存条件不达标，如今的市售酸奶的有益菌基本上是死菌，还不如100年前保加利亚人的羊皮袋酸奶。有的药品、保健品、食品或有活菌，但不是在显微镜下活蹦乱跳的细菌，而是冻干细菌，冻干细菌就是休眠细菌，像狗熊休眠、蛇休眠，需要复苏，才有活力，而复苏需要8个小时以上，这时已被排出体外，或有残留，但数量已远远不够。只有活蹦乱跳的、足够数量的、优势菌群的活菌，才是最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