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总要犯错,有的错改过就行,而有的错,一次便可致命,永无翻身机会。春秋郑昭公,就犯了这样一个错。
在新密市曲梁镇五虎庙村,一条新公路之北,灌木丛中,土径侧旁,有一墓一碑,墓体盗洞若窑洞,余无设施,怎么看也显得孤陋单薄,这就是郑昭公墓。
孤陋单薄又岂止是墓,其人亦是。《左传.桓公六年》(前706年)载,齐国遭北戎入侵,向各国求救,时为太子的郑昭公,奉父命率军救援,一战大捷,斩杀北戎甲士三百,俘获大良、小良两名主帅,献之于齐,一时名声赫赫。齐僖公甚喜昭公,曾想招为乘龙快婿,此前提过一次亲。这次昭公立了大功,更是丈人看女婿,越看越中意,遂再次请求将爱女,美丽又有文采的文姜许配给他。美女嫁英雄,多好一桩婚姻!不想,齐僖公却碰了鼻子灰。郑昭公辞谢之理由,一是婚姻讲究门当户对,郑小齐大,不相匹配,叫“人各有耦”;二是幸福要靠自己把握,即使大国又能帮什么忙,叫“自求多福”;三是奉命救齐,胜而娶妻,有挟功嫌疑,叫“受室”“师昏”。随行重臣祭仲是位智者,对此十分不解,劝说道,这桩婚姻必须答应。你有两位弟弟,名义上你是太子,实际上三人皆有可能成为国君。如果你无强大外援,将来会危机四伏。郑昭公不听。
郑昭公三个理由,一个个都冠冕堂皇,郑昭公简直是个正直、自知、自重、充满正能量的好青年。可细细分析,问题就来了。讲究门当户对固对,可这桩婚事是齐方主动请求,并非你热脸孔贴上去的;自己幸福自己掌握也没错,可若有强大后盾,岂非锦上添花?至于第三个理由,更高尚得有些虚伪,打胜仗与娶妻,两者又有什么必然联系?故拒亲之郑昭公,如果不是个十十足足正人君子,就是有其难言之隐。
有研究家推测,可能是后者。因郑昭公并不蠢,这桩婚姻孰利孰弊,岂会心里没数?从剧情发展看,文姜兄妹存在暧昧关系。也许,在文姜未嫁之时已露蛛丝,而郑昭公有所风闻,故嫌其作风问题,借故推脱,这尚能说得过去。不过,郑昭公作为储君,注定其婚姻伴有政治因素,更多应从大局考量,而非纠缠于儿女私情。不得不说,这是一个严重失误。
反观祭仲,不愧老姜,其对形势的判断洞若观火。可惜郑昭公太过自信,一意孤行,没能采纳。
情势果如祭仲所料。郑庄公薨,郑昭公即位。同父异母弟弟公子突,凭借母家宋国强势介入,胁迫祭仲更立公子突,是为郑厉公。郑昭公出奔卫国。后因郑厉公不满祭仲专权,欲除之,被识破,反为祭仲驱逐。郑昭公得以复位。结果在一次田猎中,被怀有私怨的大夫高渠弥所射杀。可怜郑昭公,本来也算一位青年才俊,却两次为君,加起来不满三年,屁股没坐热,便死于非命。
设想,假如郑昭公娶了文姜,有了齐国强大后台,弟弟岂敢篡逆,宋国岂敢干涉,祭仲岂敢背叛,如高渠弥辈,更是给他十个胆子,又岂敢弑君?就因为一个错误,使自己陷于势孤力单之境地,人亡位失,万劫不复。谁说一切靠自己,打拚才会赢?自己势力单,别人有靠山,靠什么赢?有时千拚万拚,不如别人靠着大山坐享其成。就像坐把靠背椅子,总比坐个孤凳来得稳当。不知郑昭公躺了两千六百年,省悟否?
二0一八年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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