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神与青年(3首)

 

凌代坤

 

女娲

 

天边飞起片片云霞

地上开出蓬蓬野花

漏了的天宇补正了

我的母亲哟,女娲

你为何不说一句话

 

昆仑的玉石采空了

东海的珍奇淘尽了

还是怕再来一次天塌

该采些什么补它

 

莫用着急,我的母亲

何须发愁,伟大的女娲

你看那满眼跃动的生命

你听那盈耳春潮的喧哗

 

我们不是颓垣里的衰草

我们不是荒岭上的矿渣

我们就是那五色的炼石

我们就是那补天的砖瓦

 

和着滚沸的血支起你的坩埚

架着满山的柴点起冶炼的火把

火,是地上一粒斑斓的石子

死,也要做天庭上一朵奇葩

 

不要东寻西觅踏遍天涯

不要暗自伤悲徒生白发

我们是你创造的人

我们必将创造新的神话

 

天边飞起片片云霞

地上开出蓬蓬野花

漏了天宇补正了

我的母亲哟

你苦难的孩子已经长大

 

斑竹笛

 

我是斑竹做的

我是斑竹做的

 

我曾染过思君的眼泪

我曾缀饮醴泉的液浆

我曾倾听娥皇的低吟

我曾熟谙女英的衷肠

 

我曾在月夜希望

我曾在黎明惆怅

我曾和女神一道

苦恋着一去不返的先王

 

我曾在雨中哭泣

我曾在风中吟唱

我曾和女神一样

心中结满幽怨的诗章

 

如今我是一支笛

如今我是一支笛

 

死的已经死去

活的还要生长

太阳已经下山

星群还要发光

 

我不再愁苦

我不再忧伤

我要为存在放声

我要为未来引吭

 

我要为创造歌唱

我要为进取歌唱

我要为爱情歌唱

我要为春天歌唱

 

我是斑竹做的笛子

我要奏出新的曲子

 

嫦娥

 

许也是怕割断喉管

才躲进清冷的广寒

许也是怕倒毙草丛

才偷吃了不死的灵丹

 

你超脱了,离开了繁杂纷乱的人间

你自由了,除去一切禁锢的锁链

你游离了,像太阳系一颗失控的星辰

你隐逸了,如深山里一缕离群的清烟

 

幸福吗,凄凄惨惨孑然一身

唯有一只蟾蜍卧在脚边

快乐吗,夜夜相思日日梦幻

只有一树桂花云雾缠绵

 

你抛弃了患难恩爱的伴侣

你遗留下草创伊始的家园

你不死所以才有死的孤寂

你永生才有永恒的木然

 

去吧,我们不羡慕你的超度

去吧,我们不害怕斗争的森严

我们敢于正视遍地的荆棘

我们要开创崭新的人寰

 

也许明天我们就会死去

二百零六块骨头变成一堆磷焰

但荒野上绿的草红的花

不正是我们生命在继续伸延

 

也许后天我们就倒下

四十公斤水份化为蒸腾的云烟

但是,晴天我们就是微笑的霞朵

雨中,我们就是那歌唱的水点

 

我们不怕被割断喉管

我们不怕倒毙在草间

因为,青年不死,春天不死

因为,江河行地,日月经天

 

   应洪哲燮老师之邀,我将自己的拙作《女神与青年》重新打印后，在博客发表。

  此作可以说是我的处女作（公开发表），也是成名作，今日再读，依旧感慨万分。

  感谢洪哲燮老师的赏识和提携,感谢刘祖慈老师,给了一文不名的小工人一个登上文学殿堂的机会.

 

原载安徽文学1980年10月号新人新作专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