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香港一家拍卖公司，一包弹球大白色间有褐色纹饰的珠子挑起了我的神经。“这是什么？”“砗磲”。“砗磲？”佛教珍宝之一？考起。想起了多年前在古玩店买进的一个绞丝环，也有类似的褐色线纹，标注“春秋晚期”（见图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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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图一  褐色线纹绞丝环

褐色线纹绞丝环 外径4.8厘米 内径 2.5厘米 高1厘米 重27克

牙白色，有褐色线纹饰，有散在褐色及葱绿色斑点，宝光润泽。呈绞丝花环状。

 记得老陈老板像卖名贵珠宝似的珍而重之。当时喜欢高古玉，“这是玉吗？”老陈老板含糊“不清楚。”“莫非鸡骨白了？” 一想到春秋楚国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可能都有，就这么着把这个宝贝请了回来。回来怎么看怎么像工艺品。只是上边那一点点的葱绿，还是好看，莫非是铜沁？一晃儿这么多年过去了，一直也没有弄明白，这个漂亮的褐色线纹绞丝环到底是什么时候什么材质的。

 这包沉甸甸珠子上的褐色线纹饰看起来与褐色线纹绞丝环上的真像，莫非也是古玉（见图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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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图二 珠子上的褐色线纹饰与褐色线纹绞丝环纹饰相像

 只是珠子上的褐色线纹显得更散开，间隔更大些。数一数108颗，真像佛教断除108种烦恼的数珠。戴在谁的脖子上合适？达摩？唐僧？顺治皇帝？

 请教有佛缘的朋友，“有没有见过这样的东西？”“没有见过。应该是人造的。”“不是砗磲吧？”“肯定不是砗磲。”“佛教有戴瓷珠，数瓷珠的吗？”“没有。最好的珠宝萨提籽，然后水晶。”“那是植物、自然矿物质。有没有人造的？”“现在所有的东西都能造。天珠也人工了。”摸惯了佛珠的人感觉褐色线纹绞丝环顺滑,有包浆，有宝光，像老的，对那些有褐色线纹的珠子反倒没有太大的感觉。

 为什么提到“瓷珠”，因为那些珠子上的褐色线纹饰会联想到哥窑的“金丝铁线”。

 再请教其他朋友，有说是“密胺”。密胺是仿瓷的合成树脂，用于制作餐具。油炸、加温、烤过后有裂纹，颜色是后来浸入的。

 古玩商小陈手一掂，眼一看，说褐色线纹绞丝环和有褐色线纹的珠子是一样的东西，不是树脂，不是塑料，不是瓷、不是陶，是“玉”。根据褐色线纹绞丝环表面那一点点翠绿，想到了绿松石。还不忘加上一句，说褐色线纹绞丝环和那些珠子的褐色细线纹太有规律，是近代人工做的，是烧烤的。

 玩开收藏的罗医生对翡翠、田黄等材质有研究。她拿起了珠子，第一反应还是重，第二反应是人造的，第三说不是现代做的，第四上网查看了，说与绿松石不同。说是与古代琉璃珠和天珠制作一样的神秘。

 好玩了！

 如果是绿松石，整块材质的里里外外应该是同一种质地的吧？可是那些珠子表面磕碰处象碰瓷，透过余留的白色表层衬出褐色的内底。褐色线纹在80倍显微镜下看像玉器的绺裂，像是瓷釉的冰裂纹，裂纹边缘褐黄色像是从裂纹中扩散出来浸染的。白色表层剥落处呈现出洞穴状褐色颗粒状质地（见图三、图四、图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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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图三 磕碰处象碰瓷，透过余留的白色表层，衬出褐色的内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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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图四 褐色线纹像冰裂，裂纹边缘褐黄色像是从裂纹中扩散出来浸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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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图五  白色表层剥落处呈现出洞穴状褐色颗粒状质地

 白釉会想到了定窑。定窑的釉质细密均质没有气泡，但定窑是白胎。哥窑倒是深褐色胎。问题是如果是瓷器的话，手感为什么会这么重？

“金属？”“琉璃？”

 在互联网上搜索什么东西手感重像玉，碰击声音清脆，表面像有瓷器冰裂纹，白色表层下是褐色的，还真找到了一个像箍形玉勒子，说是“白松石”（见图六）。再查什么是白松石（见图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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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图六 像箍形玉勒子          图七 白松石原石摆件

     那108颗有褐色线纹的珠子与网上的白松石珠子还真像，但贯穿钻孔相对小，而珠子与珠子之间的沉积圈形痕迹难清除（见图八、图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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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图八 互联网上白松石珠子        图九 孔周围有沉积圈形痕迹

网上有一串圆柱形勒子也说是“白松石”。不禁想起了年多前写的《第六十八篇从史前玉石串珠的玉变看哥窑的审美——看看古玉的“沁”》文中那串史前玉石链。原以为那些条纹是古玉的“沁 ”。难道也是白松石或绿松石玉材本身的线纹（见图十、图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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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图十 圆柱形勒子           图十一史前玉石链

也想起《第六十九篇从绿松石玉璧和汝窑天青色说起》一文中的那块绿松石玉璧，细线纹饰呈密集不规则小网格孔状（见图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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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图十二 绿松石玉璧          图十三 玉镯 春秋晚期

 也许可以说，先人对绿松石作为美玉的认知和眷恋，从远古开始，至今不衰。被古玩店老板视为珍宝的褐色线纹绞丝环，或许与绿松石玉璧材质一样，同为绿松石，只不过是白化了或白色绿松石，称作“白松石”。褐色线纹绞丝环之所以被古玩店老板写成“春秋晚期”，是绞丝环玉镯这个器形恰恰出现在春秋晚期, 老板也许是根据玉变、包浆和经验，推断而来的（见图十三）^<1>。

而108颗有褐线纹饰的珠子曾经串起，孔周围难以去除的圈形痕迹是使用过的时间痕迹。那些有褐色纹饰的珠子除了手感重，碰击声音清脆像玉器以外，从白色表层到 “V”形开口朝外褐色绺裂状线纹，从像瓷器釉质冰裂纹表层磕碰到隐现褐色内里，从白色表层剥落到呈现出洞穴状褐色颗粒状质地，不觉得像褐色线纹绞丝环像是自然矿物质，怎么看都像是人工制品。如果不是偏巧有108颗，符合佛教108种烦恼数珠这个数字，最简单的方法就是砸开一粒，看看里面究竟是什么结构。

一包有褐色纹饰手感重的珠子，像牵引的串珠，通过褐色线纹绞丝环、绿松石玉璧以及史前玉串链，对绿松玉材质在古人在对美的追求中的应用轨迹有了进一步的了解，那些珠子表面褐色线纹在80倍显微镜下看像冰裂，裂纹边缘褐黄色像是从裂纹中扩散出来浸染的，也许对哥窑“金丝铁线”产生的原理有所提示。

想像褐色线纹绞丝环或许曾穿戴在春秋晚期楚国少女的辫梢、胸前或裙带上，多浪漫多漂亮。108颗有褐色纹饰的佛教数珠，不知哪位高僧曾数过、摸过，达到无极境界，多深邃多写意，呵呵。

注：
<1>.参考《中国玉器全集（上）原始社会——春秋·战国》杨伯达主编 河北美术出版社 2009年10月第3次印刷，第254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