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七娘子一听噩耗，就口吐鲜血，昏死过去，毛弟、慧云大哭大叫：＂妈呀！妈呀！＂这送信的慌了神，急忙大喊：＂来人呀！救救我师父啊！＂

     原来这位先生是潭城贫民工厂的老工人，民国二十七年秋天，潭城贫民工厂厂长肖峙南被中国国民党湖南省党部指派当潭城县党部书记长，离开时，贫民工厂工人代表抬着一块「教养兼优」的大匾，由西乐队吹吹打打，步行八十余里送到肖峙南老家，挂在横堂屋花格子栅栏之上；这位工人就是代表之一，所以他晓得路，自告奋勇来报讯。

    这位工人是机匠（织布工），是南七娘子（当年南七娘子叫洪杰，是贫民工厂里织布車间教习）指导过的的学徒，所以开口便称师父。

    正在指揮拆家具的民兵小队长胡飞舟听得喊声，急急赶来，一看南七娘子昏死，马上去把守在南七房里的成三嫂，十七雷婆婆等喊来，几个人慌忙抬起南七娘子，进了她自家的房，放到一张老式宁波床上。

    十六钓堂客是接生婆，她有点救人经验，用手指去揑南七娘子的人中，南七娘子终于醒了过来；她一磆碌爬起来，跳下床，在房里不仃地转圈子，她没哭，也没有眼泪，没有喊话，就是不仃地绕圈。

    房里的人己经知道是怎么回事，都含泪无言；消息不胫而走，申哥，泥秀才，圣二沙等等肖姓族人挤满一房，看见南七娘子象疯了一样转圈子，都泪流满面。

    泥秀才抹掉眼泪对先申道：＂得派人去县城运遗体！要佐伢子同去，他是长子！佐伢子！佐伢子！＂泥秀才喊了几声，不见人应。

   佐伢子却不在房里，他吃过中饭，拿了个麻搭子（捞鱼的小网具）离开家，到湖港子捞鱼去了！有人看见他，告诉了他；佐伢子一边哭，一边扛着麻搭子打飞脚囘来，丢下麻搭子和鱼篓子进了房，见娘在不仃地转圈子，跪下来大哭道：＂妈呀！莫急呀！＂

    泥秀才拉起佐人道：＂你跟成美，柱琨、长清、柱芳几位长辈赶到窖湾去，把你爹运回来！＂正在哭的大嫂子马上囘去，拿来一些蔴，在佐人衣扣眼里束上一束，在毛弟，慧云衣扣眼里也束上，这叫为亡父披蔴戴孝。

     房外吃饭屋挤满了闻讯而来的肖姓族人，个个哀声叹气；元廾堂客、峙才五婆婆、芹二婆婆、云嫂子几个在嚎啕痛哭。

     元卄现在越来越明白划了地主不是什么好事，地主不算土地的主人，而是穷人的敌人，他抹掉眼泪道：＂莫哭了，去帮南嫂子寻寻，看什柜里有不有南哥的干净衣服，抬囘来好装殓。＂几个堂客们进了房。

     成三嫂子却道：＂你们守着南嫂，我来找，免得有人说闲话！＂她瞪了几个搬浮财的外姓人一眼，打开什柜找起来。

     房里人实在太多，胡飞舟道：＂你们到吃饭屋去商量，房里只留堂客们行不！于是男人们都出来了，几个外姓人记挂搬浮财就走了。

     申哥道：＂得请各各位长輩帮帮忙，看葬在在哪哪里合合适！＂

     神王庙柱文呜咽道：＂我看麻峙坪有块好地。三天下葬，又不要请地仙，道士。枉死的都是葬在那里。＂

    三十皮也道：＂那里上面是洗砂子，下面倒是黄土，是块好地，我看不错。"

     申哥道：＂那就定在在那里，只只是我娭娭毑的千年年屋被我爷睏睏了去，冇得千千年屋哩！＂

    农会委员何九也来了，他听后道：＂我晓得你公公有副内棺冇用，我看可以，我跟农会的人商量商量！＂

     民兵小队长胡飞舟道：＂各不要商量，分浮财谁愿意要料（棺材），我看就让南七先生用！"

     何九道：＂那就定了，好像还是楠木板子，很贵重的咧！＂

     申哥当即请柱桂、柱桃、柱莲、柱政等族中长輩马上去木瓜塘担石灰筑坟。

     泥秀才道：＂愿意去的都可以去，多担点，坟不怕山沙多，筑得紧；明天上午都到麻子坪开山！＂

     申哥道：＂各各位长长輩就都都到我屋屋里吃吃冇菜饭！＂

     站在一旁流泪的元廾道：＂我来帮你炒菜！＂

     那位报讯的工人从衣袋里拿出几张票子，交给申哥道：＂你是肖厂长的侄皃子，我这点钱就给他买石灰吧！＂

     申哥正愁无钱去石灰窑，但还是辞谢不要；那工人硬塞给申哥，他含泪道：＂我赶回去，让商会准备明日的事。＂说完走进房朝南七娘子鞠了一躬道：＂师父保重！＂说完就走了。

     柱琨、柱芳、承美、长清四个穿上草鞋老倌福三公公闻讯送来的草鞋，扛了一付轿杠带着佐人急急走向潭城，其余的肖姓成年男子都担着旧篾箩到木瓜塘石灰窑去担石灰，因为昨天下了大雨，路上泥泞，用不得铁盘土車子，只能肩挑。

     泥秀才带着一行十几个到了木瓜塘石灰窑，窑上坐账房的是肖家新屋老长工的崽肖照科，这照科本来只在族校读完初小，民国三十五年肖峙南到会同当县长，己囘家养老的老长工請桂九娭毑要肖峙南带照科到会同谋个差事。

     照科二十上下，长得一表人才，但字像水浮虫，当个缮写员也不行。肖峙南买来文房四宝与字帖、算盘，要照科习帖练字，还要姨侄傅定德教他打算盘，讲明练好字打得算盘就安排差事。

     照科与南七爷两个警卫员周绍祥、马远坤同住一间大房，他刻苦练习，休息时帮忙擦擦驳壳枪；一年以后写得一笔好字打得一手好算盘，正好南七爷惩处了贪污的田赋处庶务刘春庭，就让照科顶替，当了一名田赋处雇员。

     照科得了美差，被会同县党部毛书记长的女皃毛幼幼看中，照科竟谎称自己是县长的亲侄子，羸得毛幼幼的芳心，以身相许。

     民国三十七年肖峙南会同任满，调任永顺县长；毛书記长的夫人来找县长夫人，说要请肖县长带侄媳妇会同简易师范毕业的幼幼去永顺，谋个教员职位。

     南七娘子大吃一惊，问明情况才知是照科骗了幼幼，支支吾吾送走毛夫人。照科也来求南七娘子瞒天过海，把幼幼骗回肖家庄再说。

     南七娘子劝道：＂照科叔，幼幼到了肖家庄，看到你那几间草屋会相信你是县长的亲侄子么？我劝你放弃这门亲事算了。＂照科不听一再哀求。

     这件事被肖峙南知道了，他愤怒地训斥照科道：＂按族中輩份，你是我叔祖父，你怎可谎称是我的亲侄子去骗人家，要我帮你辵堂客，绝不可能!＂

     毛夫人终于听得真相，大骂了照科一顿，这门亲事自然吹了，照科从此心里恨死了肖峙南夫妇。

     肖峙南弃官从教，照科囘到肖家庄，因为字写得好又会打算盘，被木瓜塘石灰窑聘为账房先生，不久就娶了个女人成了家。

     肖峙南夫妇从来冇向人透露过照科的丑事，肖家庄人都不知道；泥秀才早就晓得照科在窑上坐账房，就先找照科，以为会有照看，谁知照科一听是买石灰为肖峙南筑坟，竟一陣冷笑，骂出一串话来••••••

   照科怎么骂的呢？请接着看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