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郎中听肖佐人讲母亲吐的是鲜血,心中思忖:这南七爷遭此惨祸,其夫人痛彻心肝,悲愤又不得发泄,郁积于心而致血喷于外,实为心病,无药可医!沉思良久,记起有一偏方可进行调理,如是对肖佐人道:"你到屠夫铺里买只新鲜的猪脔心,到药店里买三钱辰砂,将猪心洗净剖开,把辰砂加上蒸熟,给你娘吃,连吃三只,一定会治好你娘的病。"
肖佐人听了,磕头致谢,尤郎中对尤眼镜道:"他可能无钱去买,你给他一点票子。"
爹开了口,尤眼镜立即进房,不一会拿着几张崭新的票子塞给肖佐人道:"这点钱买三个猪脔心冇问题!"
肖佐人身上的确没有分文,他知道以前大家庭里请尤郎中看病,每次都是两块花饼(银元)的包封,尤郎中照收不拒,赚了不少钱;他家冇划地主,肯定有钱,也就收了,鞠躬谢道:"多谢老先生的恩赐!"
肖佐人离开莲池,直奔上洋洲丙屠夫肉铺,丙屠夫与新屋是老主顾,尽管佐人家的猪得了瘟病,没卖给丙屠夫,而是自家宰杀,瘟猪子肉被抄家的吃了个精光,南七娘子还是要佐人来结清了赊款,冇让丙屠夫吃亏。
丙屠夫听佐人讲要买个猪脔心给娘治吐血,便道:"可怜可怜!我今曰正好杀了头猪,脔心还冇买走,你拿去吧!"
佐人接过棕叶子吊起了的猪脔心,掏出票子道:"丙叔,多少钱?"
"算了!"丙屠夫道:"我是五天才杀一只,五天之后你来,我留把你。"丙屠夫不要钱,佐人鞠躬谢过,提着猪脔心直奔南花园。
南花园在族山麓尾,有位王雪钦先生在这皃租了两间瓦屋开药铺,肖佐人曾替东九伯父到铺里买过药,认得这位先生。
土改时,药铺屋主肖柱球家划的是佃中农,王先生药铺照开冇搬走;王雪钦先生认得肖佐人是肖峙南的崽,一听是要买辰砂蒸猪脔心给南七娘子治吐血,叹了一口气,马上称了九钱,分成三包,又用一张大包皮纸包好交给佐人道:"三钱一包,一共三包,你一次放一包,用干净白土布包好塞进猪心里,要久蒸至猪脔心熟烂,有点怪味,你劝你娘分几次慢慢吃完、辰砂莫吃,汤水全喝光,这單方有效,只是要半个月内连吃三只。"
"丙老板答应了三只。"肖佐人说完接着问:"辰砂要多少钱?"
王老板揮揮手道:"快回去蒸,不要你的钱!"
肖佐人拿了辰砂,向王先生鞠躬致谢之后,就快步囘家,一边走一边想:这世上还是好人多啊!
南七娘子一連吃了三个辰砂蒸猪脔心,果真止了吐血,整天忙着为几个孩子缝缝补补,洗衣做饭,脸上虽然没有笑容,心态似乎已经平和。
住进新屋的贫雇农都分到了水田,肖佐人耕种农会留给的原有六斗坵、壁下二斗,老秧田共约十亩,农会交代要佐人代耕軍属东九娘子的大三斗和两亩半坵。(潭城乡下称一亩田为一斗,六斗坵就有六亩),这些田都有筒車水灌溉。
住进新屋的傅在生、范桂秋在省城箩行里做事,肖柱仁也在省城做事,他们的堂客(妻子)都干不得农活;如今说请人种田是剥削,可是喊地主崽子肖佐人种田干活是要他劳动改造,如是肖佐人就成了这几户的临工,干一天活吃饱三歺,还给两毛钱工钱或两筒糙米;肖佐人干活很卖力,扎扎实实有工夫可看,很受这几家欢迎,几乎天天有活干。
南七娘子一家六口,细伢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一日三歺至少要吃八斤米,尽管佐人打临工时间多,可胡飞舟等人暗中留下的谷还是吃完了;南七娘子咬紧牙,让玲云、威它吃饱去上学之后,把慧云用围裙缚在背上,牵着毛弟,挎个旧布袋、拿根赶狗棍,到划的是中农的人家去讨米。(潭城人称乞丐求乞为讨米,因为一般都只给米不给钱)
第一天先到神王庙,柱文,三十皮,梅七拐等都先让南七娘子进屋吃饭,可她不进屋,只站在禾坪里;这些家谊只好含泪各量几筒米,倒进旧布袋里,打发南七娘子母子;窑墈上岳云和卦脑壳看见了,连忙用皮擢箕盛了些米,主动送给南七娘子。
旧布袋一下子就满了,卦脑壳呜咽道:"南七娘子,我帮你送回去。"
南七娘子谢道:"不要您费力!我提得动。"
慧云叫道:"妈妈!放我下来,我自己走!"卦脑壳帮忙把慧云解下来,南七娘子对一双儿女道:"向长輩们鞠三个躬!"毛弟、慧云马上向柱文、三十皮、梅七拐等等一坪人鞠了三个躬。
南七娘子深情地道:"谢谢各位长輩!"说完,把装满米的旧布袋提起来揹到背上,牵起慧云离开了神王庙,走远了,还清楚地听到有个老娭毑的声音:"造孽啊!造孽啊!"
南七娘子就这样维持生活,讨一上午米,一般夠吃两天半,笫三天上午又去讨;这天刘家垅的太满公公,何家老屋的文生满公公都含泪打发南七娘子好几筒米。
南七娘子到了细屋子,细屋子的大麻狗狂吠起来,还扑上来要咬人,吓得毛弟、慧云又哭又叫;屋主姓傅,听见狗吠,便出来瞧,一见是南七娘子带着两个细伢子来讨米,忙把狗赶走。
傅先生硬要南七娘子进屋吃饭,南七娘子坚决不进。
傅先生说:"我不姓肖,不怕别人说我是肖峙南的狗腿子!你放心!"
南七娘子却道:"谢谢您!我不吃现成饭,喜欢自己动手。"
傅先生只好量了几筒米给南七娘子。
有一天上午,下起了大雨,南七娘子无法带孩子外出,家里又没有米了,就盼天老爷仃雨不落,好去讨点米煮中饭;可雨下了一上午才仃,南七娘子只好提篮子去菜园弄点菜给孩子们充饥,忽然发现墙头上有个鼓鼓的旧布袋,取下来一看是一袋米,足有七八斤,不知是细槽门湾或后背湾那位好心人送的,但肯定是姓肖的,因为怕人说是地主的狗腿子,就偷偷摸摸放到墙头上。
究竟是谁送的呢?请看下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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