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过了一会，老阿婆又呢呢喃喃地说：“叫我污秽过年，我偏要洁净过年！”

气呼呼的她，拄着拐棍艰难地來到山边的泉水池里。这泉水夏涼冬暖，很多山民常来这里洗衣洗菜。她哆嗦着蹲下，洗脸洗脚擦身子。蹲久了，一阵眩暈，栽了下去，怎么掙扎也沒掙扎起來，幸好栽在水浅处，否则准一命嗚呼。

老刁父子，从祠堂里出來后就往山神庙走去。路过水池边时，福寿看见阿婆蹶起屁股窩曲在池水里，感到好奇怪，便问老刁：“爸，你看阿婆在做什么？”

老刁斜了一眼说：“在捡银子哩。”

福寿乐了，拍着手，笑呵呵地说：“好玩哩，我也要捡银子去。”

“別去，我们到庙里敬神，让你放好多好多爆竹。”老刁执意把福寿引开。

福寿最喜欢放爆竹，一听有爆竹放，立即便把捡银子的兴趣搁到了脑后：“放鞭爆啰，放爆竹啰，劈哩叭啦嘭，劈哩叭啦嘭……”福寿雀跃着就往山神庙跑去了。

老阿婆命不该绝，恰逢二嫂子和王強娘來洗菜把她救了。在送老阿婆回家的路上，王強娘说：“作孽啊，真是多子多孙多冤家。”向來尖刻的二嫂子却说：“要是我，我就不洗，把一身污秽留在她家里，让他们一家来年晦气死去！”

毒蝎子见王強娘和二嫂子送老阿婆回來，眼珠子轱辘一转，便埋怨老阿婆：“阿婆，你也真邪劲！玉花舀了滿滿一桶香叶水叫你洗，你不洗，偏要去池子里洗，说池子里的水是仙水，过年洗了会添福添寿。你要洗也可以，让我们忙完年夜饭陪着你去洗个痛快就是，可你却偏偏要一个人偷着去洗，生怕我们沾了你的光。你看，让乡亲们笑话了不是。知情的，说你自己求福求寿心切；不知情的，还说我们做晚輩的无孝心，折磨老人哩。”毒斜子尽管心地歹毒，但却死要面子。

王強娘、二嫂子虽然痛恨虐待老人的人，但无能力管，只好顺着毒蝎子的路子话中有话地安慰老阿婆：“阿婆，你已洗了仙水了，神仙定会保佑你过个好年。再说，今天各路神仙都睜着眼睛，你的一切全看在眼里，准错待不了你！”

她们说毕就各自回家去了。毒蝎子朝着她们的背影“呸”了一声，骂道：“狗逮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