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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梦》《荆生》(民国)

(2022-10-27 09:00: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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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化

历史

《妖梦》《荆生》民国

 

作者:林纾(1852~1924年),近代文学家、翻译家。字琴南,号畏庐,别署冷红生,福建闽县(今福州市)人。翻译外国小说180多部,工诗工画,古文大家。

背景:新文化运动兴起,倡导文字革命,主张废掉古文。钱玄同申申而詈林纾等三个古文家是桐城派余孽。林纾故写了两篇文章《荆生》《妖梦》来影射攻击新文化。小说发表在《新申报》中特意为林纾设计的专栏《蠡叟丛谈》上。

 

《妖梦》原文

周官太卜,掌三兆三易三梦之法。三梦一曰致梦,二曰觭梦,三曰咸陟。注:致梦言梦之所至,夏后氏作焉;觭,得也,言梦之所得,殷人作焉;咸,皆也,陟,亦得也,言梦之皆得,周人作焉,实则皆足以占国家之吉凶。夫吉莫吉于人人皆知伦常,凶莫凶于士大夫甘为禽兽,此妖梦之所以作也。有郑思康者,陕西之甘泉人,执贽余门。一日谒余,忽曰,康梦不详,意其死乎!余曰,何梦?吾为尔占之。郑曰,十月之十七日,康被酒而卧,忽梦有长髯人,邀康往游阴曹。康大惊曰,吾其死乎?髯曰,阴曹有大异事,姑招尔观之,俾尔悟后,亦足以晓世人,知世人之所智能,鬼亦解之。康曰,何谓也。髯曰,凡不逞之徒,生而为恶,死亦不改,仍聚党徒,张其顽焰。康曰,其人如何?髯曰,狂人也,已系二鬼马于门外,遂引而登,沿路风沙,渺无人行。

寻入一城市,来往憧憧。遂并辔至一广场之上,有高阀,大书曰,白话学堂。门外大书一联云,白话通神,《红楼梦》,《水浒》,真不可思议;古文讨厌,欧阳修,韩愈,是甚么东西。康观之,汗出如濯。髯曰,校长元绪,教务长田恒,副教务长秦二世,皆鬼中之杰出者也,试入面之。遂投刺延见。入第二门,匾上大书毙孔堂。又一联云,禽兽真自由,要这伦常何用;仁义太坏事,须从根本打消。康怒极,谓髯曰,世言有阎罗,阎罗又安在?髯曰,阳间无政府,阴间那得有阎罗。已而元绪出见,则谦谦一书生也。田恒二目如猫头鹰,长喙如狗。秦二世似欧西之种,深目而高鼻。左右元绪而出。谈次问名未竟,二世曰,足下思康,思郑康成耶?孔丘尚是废物,何况郑玄。田恒曰,郑玄作死文字,决不及活文字,非我辈出而提倡,则中华将被此腐儒弄坏矣。而五伦五常,尤属可恨,束缚至于无转旋地步。 康不期发声问曰,伦常既不可用,将用何人为师?田曰,武则天圣主也,冯道贤相也,卓文君贤女也。无冯道则世无通权达变之人,无文君,则女子无自由之权利。且不读《水浒》,世间无英雄,不读《红楼》,则家庭无乐事。汝以为何如者。时元绪点首称赏不已。康气如结轖,兴辞而出。髯亦微笑同行。行可三里许,忽见金光一道,远射十数里,路人皆辟易,言罗睺罗阿修罗王至矣。金光浓处,见王身长十余丈,张口圆径可八尺,齿巉巉如林,直扑白话学堂,攫人而食。食已大下,积粪如丘,臭不可近。康竟霍然而醒。余大笑曰,快哉,罗睺罗。见大智度论释初品中,王欲啖月,月天子怖,疾到佛所,佛所偈言,罗睺即疾放月。须知月可放,而无无伦之禽兽不可放,化之为粪,宜矣。此无关尔之吉凶,果如是者,国家承平矣。

蠡叟曰:“死文字三字,非田恒独出之言也。英国大师迭更先生,已曾言之:指腊丁罗马希腊古文也,夫以迭更之才力,不能灭腊丁,讵一田恒之力,能灭古文耶?即彼所尊崇之《水浒》,非从古书出耶?《水浒》中所用,多岳珂《金陀萃编》中之辞语;而《红楼》一书,尤经无数博雅名公,窜改而成。譬之珠宝肆中,陈设之物,欲得其物,须入其肆检之,若但取其商标,以为即珠宝也,人亦将许之乎?作白话须先读书明理,说得通透,方能动人。若但以白话教白话,不知理之所以出,则骡马市引东洋车之人,亦知白话,何用教耶?此辈不能上人,特作反面文字,务以惊众,明理者初不为动,所患者后生小子,小学堂既无名师,而中学堂又寡书籍,一味枵腹,闻以白话提倡,乌能不喜。

此风一扇,人人目不知书,又引掖以背叛伦常为自由,何人不逐流而逝,争趋禽兽一路。善乎西哲毕困腓士特之言曰,智者愚者,俱无害,唯半智半愚之人,最为危险。何者?谓彼为愚,则出洋留学,又稍知中国文字,不名为愚;若指为智,则哲学仅通皮毛,中文又仅知大略,便自以为中外兼通。说到快意,便骂詈孔孟,指斥韩欧,以为伦常文字,均足陷人,且害新学。须知古文无害于科学,科学亦不用乎古文,两不相涉,尽人知之。唯懒惰不学之少年,则适为称心之语,可以欺瞒父母,靡不低首下拜其言。矧更有家庭革命之说,则无知者,欢声雷动矣。吾恨郑生之梦不实。若果有啖月之罗睺罗王,吾将请其将此辈先尝一脔也。

 

《荆生》原文

辛亥国变将兆,京城达官迁徙垂空。京师陶然亭游客绝稀。有荆生者,汉中南郑人,薄游京师,下榻陶然亭之西厢,书一簏,铜简一具,重十八斤,悬之壁间,寺僧不敢问其能运此简与否,然须眉伟然,知为健男子也。亭当同光间,京僚恒置酒延凉于是,以乱故,寂然无复游客。

时于五月十八日,山下有小奚奴,肩蛮柯载酒,其后辘辘三车,载三少年,一为皖人田其美,一为浙人金心异,一则狄莫,不知其何许人,悉新归自美洲,能哲学,而田生尤颖异,能发人不敢发之议论,金生则能说文,三人称莫逆,相约为山游。既至,窥荆生室,颇轻蔑,以为武夫不知风雅,漠然不置念。呼僧扫榻,温酒陈肴,坐而笑语,与荆生居处,但隔一窗。田生中坐,叹曰:“中国亡矣,误者均为孔子之学,何由坚言伦纪,且何谓伦纪者,外国且妻其从妹,何以能强?天下有人种,即有父母,父母于我又何恩者?”狄莫大笑曰:“惟文字误人,所以至此。”田生以手抵几曰:“死文字,安能生活学术,吾非去孔子灭伦常不可!”狄莫曰:“吾意宜先费文字,以白话行之,俾天下通晓,亦可使人人窥深奥之学术,不为艰深文字所梗。唯金生何以默守说文,良不可解。”金生笑曰:“君知吾何姓,吾姓金耳。姓金者性亦嗜金,吾性但欲得金,其讲说文者,愚不识字之人耳。正欲阐扬白话以佐君。”于是三人大欢,坚约为兄弟,力掊孔子。忽闻有巨声,板壁倾矣,扑其食案,杯碗皆碎。

一伟丈夫趫足,超过破壁,指三人曰:“汝适何言?中国四千余年,以伦纪立国,汝何为坏之!孔子何以为时之圣?时乎春秋,即重俎豆;时乎今日,亦重科学。譬叔梁纥病笃于山东,孔子适在江南,闻耗,将以电报问疾,火车视疾耶?或仍以书附邮者,按站而行,抵山东且经月,俾不与死父相见,孔子肯如是耶?子之需父母,少乳哺,长教育耳。乳汝而成人,教汝而识字,汝今能嗥吠,非二亲之力胡及此!譬如受人之财,或己命为人所拯,有心者尚且谢恩,汝非二亲不举,今乃为伤天害理之言。余四海无家,二亲见背,思之痛绝。尔乃敢以禽兽之言,乱吾清听!”田生尚欲抗辩,伟丈夫骈其二指按其手,脑痛如被锥刺。更以足践狄莫,狄腰痛欲断。金生短视,伟丈夫取其眼镜掷之,则怕死如猬,泥首不已。丈夫笑曰:“尔之发狂似李贽,直人间怪物。今之吾当以香水沐吾手足,不应触尔背天反常禽兽之躯干。尔可鼠窜下山,勿污吾简。吾杀尔后,亦亡命走山泽耳,然不欲者,留尔以俟鬼诛。”三人相顾而言,敛具下山,回顾危阑之上,丈夫尚抚简而俯视作狞笑也。

蠡叟曰;荆生良多事,可笑。余在台湾宿某公家。畜狗二十余,终夜有声,余坚卧若不之闻。又居苍霞洲上,荔枝树巢白鹭千百,破晓作声,余亦若无闻焉。何者?禽兽自语,于人胡涉?此事余闻之门人李生。李生似不满意于此三人,故矫为快意之言以告余。余闻之颇为嗢噱。如此混浊世界,亦但有田生狄生足以自豪耳,安有荆生?余读雪中人,观吴将军制伏书痴事,适与此类。或者李生有托而言,余姑录之,以补吾丛谭之阙。

译文

辛亥年国家变故将要开始的时候,京城的达官贵人纷纷搬了家,城里面人烟稀少,游客也很稀疏。有个叫荆生的南郑人,来到北京游玩,住在陶然亭的西厢。他携带着一竹箱书,和—具铜简,铜简重达十八斤,悬挂在墙上。寺院里面的僧人看到他这副装备,也不敢询问他是否能舞动铜简,但是他的外貌身形魁梧高大,是个强壮的男子。同治光绪年间,京城官员们常常在陶然亭举办宴会,出于战乱的原因,现在陶然亭很安静,不再有游客了。

五月十八号,山下来了一个仆人,在前方扛着酒器和酒,后面跟着三辆车,车上坐着三个年轻人,一个叫田其美,一个叫金心异,一个叫狄莫,狄莫不知道是什么人,听说刚刚从美洲留学回来,会哲学。田其美尤其与众不同,别人不敢说的话,他就敢说。金心异会小学。三个人是莫逆之交。相约来到山上游玩。 来到山上,偷看了荆生的房间,很轻蔑,认为荆生是一介武夫不知道风雅,也就没把他放在眼里。三人叫僧人清理了座位,烫了酒准备了食物,笑着谈天,和荆生的 ,只有一个窗户的距离。田其美坐在中间感叹:“中国要灭亡了,都是孔子学说的过错。为什么要坚持说“伦纪”呢,而且“伦纪”又是什么?外国人哪怕娶堂妹为妻,却为什么也能够强大?天下有人种就有父母,父母对我们又有什么恩德呢?”狄莫大笑说道:“都是文言文害的,所以到了这个地步。”田其美用手撑着茶几说:“死的文字,怎么可能产生活的学术?我必须把孔子赶跑,把伦理纲常消灭掉不可!”狄莫说:“我的意思是应当先把文言文废掉,用白话写文章,让天下人通晓白话文,也让每个人都能了解深奥的学术,不被艰难深奥的文言文所阻挡。只是金兄固执地拘泥于“说文”小学呢?我实在不能理解。”金心异笑着说:“你知道我姓什么,我姓金。姓金的人天生喜欢钱。我的天性就是喜欢得到钱,我讲说文解字,欺骗不识字的人罢了。我正要阐明宣扬白话文来帮助你们。”于是三个人很高兴,坚定地约定为兄弟,用力打倒孔子。忽然有震天巨响,墙壁坍塌,倒在桌子上,把杯子和碗都被打碎了。

一个魁梧的男子(荆生)身手敏捷地跳过破墙,指着三个人说:你们刚才说什么?中国四千多年,以伦理纲常立国。你们为什么要破坏?孔子为什么是当时的“圣人”?因为孔子在春秋时期,就推崇礼制。如果孔子在当代,他也就会推崇科学。比如孔子的父亲在山东病重,孔子刚好在江南,听到这个消息,是会用电报问侯病情,坐火车去探病,还是仍旧写信交给邮递员,一站一站走,抵达山东至少经过一整月,等到孔子父亲死了也使孔子不能及时和父亲相见,孔子肯这样做吗?孩子需要父母,小时候父母哺育孩子,长大了教育孩子。哺育你们长大成人,教你们识字,你们今天才能狗叫。没有父母的力量你们哪里有今天!比如接受别人的钱,或者自己的命被人救了,有心肝的人尚且心怀感恩,你们没有父母就不会成材,现在却说伤天害理的话!我哪里都没有家,父母已经去世,现在想一想,还是伤心欲绝。你们竟然敢用禽兽般的话,玷污我的耳朵!”

田其美还要还嘴,荆生并拢二根手指按压他的脑袋,他的脑袋疼痛得像被锥子扎了一样。荆生又用脚踩狄莫,狄莫的腰痛得快断了。金心异近视眼,荆生拿下他的眼镜扔掉,金心异像刺猬一样怕死,向荆生不停地磕头。荆生笑着说:“你像李贽一样疯癫,简直是人间的怪物!今天我得用香水洗我的手和脚,我不应该接触你们背天理反伦常,禽兽一样的身体!你们可以老鼠般逃下山了,不要脏了我的铜简。我杀了你们后,也是要逃亡进山林和水域中去的,但是我不杀你们,留着你们等鬼来消灭你们吧!

三个人相互看着,收拾东西下了山。回头看高高的栏杆上,那位高个子的男人还在摸着栏杆向下狰笑着看着他们。

蠡叟说:“荆生真是多事可笑。我在台湾住在某公家里,他家养着二十几只狗,整个晚上都有狗的声音,我坚定地睡着像听不到一样。我又曾经住在苍霞洲上,荔枝树上住着白鹭千百只,天刚亮就叫了,我也像听不到一样。为什么呢?禽兽自己说话,跟人有什么关系?这件事情我从我的徒弟李生那里听说,李生好像不满意那三个人,因此假托直爽的话告诉我,我听了笑个不停。这样混沌的世界,也只有田生狄生足够自豪了,哪里有荆生?我读《雪中人》,看到吴将军制服书痴的事情,刚好和这个是同类。也许李生有所寄托说了这个话,我姑且记录下来,来补充我缺失的‘丛谈’之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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