岐江河经石岐蜿蜒西流,穿越圣狮,沿横栏的十五孔(是解放后约五十年代建的水闸)出珠江口。在家乡的河段叫狮滘河,约七、八十米宽。在未建十五孔闸之前,石岐到澳门的客轮在此经过。半夜,我们经常被轮船“埋街”(停靠接客)的汽笛声吵醒。每年大潮时,河水涨得利害,水会涌入街巷,儿时可以在老石街中大坑渠钓鱼。有一年刮台风,一条白鳍豚涌入狮滘河,鱼身近一丈长,可惜,已经濒死了。那时我还小,村人怎么处理就没有太多的印象,这是狮滘河留给我最重要的记忆。
村里的人家都靠南岸而居,北岸是水田和塘基等。那时没有桥,所有农作的村民,都要靠小艇摆渡过“海”。在我家直落不远就是码头,小时,我每天都要过海去自留地莳瓜弄菜,有时还要参加一些田间劳作,或和小伙伴一起去捡田螺、摸鱼虾等。
对岸码头不远处,有一棵老樟树,粗大秀茂,树干要三、四个人才能合抱。在码头候艇,烈日盛暑,在树下遮阳是最好的选择。樟树是很好的家俱木材,坚实芳香,用它做成槓柜不怕虫蛀。而我和同伴最喜欢的是它的根,用樟树根浸泡的药酒可以消肿止痛,我们的同学就用它来应付老师的鞭笞。当时,我们每个班总有几位同学时时都带备樟树根酒,每当有同学受罚的时候,他们就毫不犹豫拿出来献给伤痛的同学。我想,这棵古樟的树龄当有几百年罢,它是老圣狮的象征之一,可惜,烧炭时被砍掉了。
村民都把狮滘河叫作“涉头海”。过了“海”直走,那时,泥路都铺了黄泥沙。这是从村口象山脚挖来的,大家都叫它“鸭屎沙”。沙泥坑实之后,豆大的沙粒都滚在上面,去农作的人大多数都是赤足的,我也不例外,特别是在暑天,滚烫的泥沙按摩足底,开始是颇为难受的,痛感之后,慢慢就令你练就一双铁脚板。
再向前走不远,有一条狮江支流,土名叫“牛路涌”,约十数米宽,三伯父的塘基就在牛路涌边,我们常去爬树摘果。后期我家的自留地也是挨着牛路涌的,每天晚上放学后在涌边取水浇菜,所以牛路涌也是我熟悉的地方。我记得自己七岁时,是五伯父的大女儿背我下涌摸蚬的。可以说这个堂大姐就是我渔樵农事的启蒙,现在,牛路涌的水都发臭了。
当时的狮滘河两岸植被茂密,水边都栽有水松。水松茎干笔直、伟岸,根都长在水下,呈一个一个的大三角形,非常稳固。水松全身都是宝,除了提供木材,松叶也可利用。松叶近似针形,比山上长的松树稍软。这些松针可是个宝,每年端午节,家家户户都去取水松叶晾干作外感茶。这种凉茶对感冒风寒是颇为有效的,入口有点苦,苦后回甘,一般的感冒饮一、两次就解决了。至于为什么要到五月端午才采摘,可能也带有一点迷信吧。
水松还留给我一个很特别的记忆。狮滘河过去河水清澈,除了灌溉,还可以饮用,涤衣,而且水下鱼类丰富。水松头的根块重重叠叠,互相之间颇多空隙,给鱼虾留下很多休养生息的空间。我和小伙伴都做了“虾烫”,虾烫是半圆形的网状兜,用弓形的圆木弯成,材料就是在狮江边的丛林采伐,有一种杂树,枝条坚韧耐弯,是做虾烫的好材料。两个人的虾烫刚好围着一个水松头,此时,如果机缘巧合,就会有不少的收获,我和小伙伴连小鲩鱼也试过入网哩。
现在,不知是人们的滥伐,还是自然淘汰,狮滘河已经没有水松了,代替它的是一排笔直的落羽杉。落羽杉也很美,树型有一点像水松,可是水松终究是无法代替的。于今,水松再生也难捞到鱼虾,就算捞到鱼虾也难落著了,这也许是时代进步所付出的代价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