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俗语说,卖什么吆喝什么。
各种叫卖吆喝均属市肆天籁之声。市声是都市生活的一道风景线。笔者七十年代左右在上海街市吆喝过。喊第一声时有点犹犹豫豫,喊出以后也就无所谓,脸皮厚吧。吆喝什么呢?没有买卖关系,也不是以物易物,原生态、环保、有机……怎么喊,看下去就知道。
南宋孟元老《东京梦华录》卷三记述北宋京师汴梁“天晓诸人入市”情形中,有“瓠羹店门首坐一小儿,叫饶骨头”,“更有御街州桥至南内前,趁朝卖药及饮食者,吟叫百端”。宋代已经有人卖什么吆喝什么。顺便一提,如今商店喇叭里的嘈杂声,不是市肆天籁之声,而是声音污染。
旧时吆喝市声,苏州人脱口而出的,就是“笃笃笃,卖糖粥”。家喻户晓,有人引伸出“笃笃笃,卖糖粥,谁家小孩哭,捉他去上学。”市声是敲出来的。
春末夏初的时节,石库门前小巷里,就会传来虎丘卖花女的声音:“栀子花——白兰花——茉莉花——”,脆如莺啼。花是新鲜的,刚从虎丘山下采来。买朵挂在胸前。

白天,各种手工修作匠走过。
“削刀——磨剪刀!”上半日,居民正在灶间用刀切菜,来得巧。继而是修缸补甏的丶江西人钉碗的、补锅子修铜锡器的、修鞋补袜的、染衣服的......。旧时老人是很节俭的,衣服穿旧褪色后再染色。凡可以修了再用的,都是匠人的生意。当你用木桶拎水漏时,“箍——桶!”箍桶修竹器的又来了。想想过去的人也舒服,坐在家里都服务上门。
下半日,小吃来了。“五香---茶叶蛋!”“火腿---肉粽子!”“鸡头米——老乌菱——!”夏天还有“赤豆棒冰——光明牌棒冰——”。傍晚乘风凉,清脆的吆喝声就出现在街头巷尾,“刮啦啦啦,三北盐炒豆”。最让人难忘的是烘炒热白果:“烫手炉来——热白果,要吃白果——就来数,一粒开花两粒大,香是香来糯是糯。”有时,会从弄堂外走来乡下妇女,拎只竹篮,“阿要腌金花菜”,转个身又喊道:“腌金花菜——黄连头。”老虎灶挑水老陆急匆匆过来:“开水烫——痛,”往人群里钻,其实他挑的是自来水。远处一声呼唤:“响啰!嘭----!”爆炒米的冒起一陈轻烟。
出太阳时,有辆自行车停过来:“阿有坏棕棚修作”,看看没有生意,刚想走。被人喊住:“上次你帮我修作棕棚松得来,阿好再紧紧?”自行车边转身边回答:“好婆,你儿子房里只棕棚床松点好,滚了一道夫妻两个要好,明年保证你抱孙子”,说完便赶紧逃掉。

落雨天,修伞的生意就好。“修洋——伞,油布伞。”纸伞好像不修,或许以前的以前这样吆喝:“修油纸——伞。”修伞的喊法,也是与时俱进。
几年前春节,在三乐湾潘宅内边看电视边聊天。电视里正好播放“换大米——”小品节目,谈起过去过年前,有叫卖灶神像和祭灶糖元宝的小贩,
"送灶——糖元宝!";过了年后,马上有浙江路上人来“收锡箔灰!阿有锡箔灰!”正聊得起劲时,突然外面有人喊:““阿有坏脱格电斯子(电视机)——卖脱”,一听就是模仿苏州方言。大家笑笑。
做什么生意吆喝什么。吆喝也是广告,中国人早就会用说唱来吆喝。 郑振铎先生从清乾隆年间抄本《仙庄会弹词》中,曾发现了苏州商人卖年画的大段说唱招徕之辞,如:“打开画箱,献过两张,水墨丹青老渔翁,老渔翁朵哈哈笑,赤脚蓬头戴笠帽,手里拿之大白条,鳞眼勿动还为跳。笔法玲珑手段高,苏杭城里算头挑,扬州城里算好老。只卖八个钱,两张只卖十六钱。献过里朵两张,还有里朵两张,《西游记》里个前后本,王差班里个大戏文……”从年画的主题、内容、质量,直唱到价格和劝买。

现在,旧时的市肆天籁之声逐渐消失。代之而来的是每日每时、铺天盖地的报纸、广播、电视的广告,苏州三乐湾旧时的吆喝声,仍在继续……
南宋诗人范成大,以市井叫卖之声,悲悯贫民之苦作诗,如《夜坐有感》:“静夜家家闭户眠,满城风雨骤寒天。号呼卖卜谁家子,想欠明朝籴米钱。”劳动者养家糊口真正不容易。笔者插队农村,需要肥料,去上海北新泾捉(作)垃圾,街头巷尾大喊:
“阿有垃——圾!
“捉(作)垃圾!”
苦啊——
壬辰年夏重走三乐湾。
谢谢欣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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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州三乐湾旧时吃货
2012-07-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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