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回 陈经济初遇潘金莲

上回书说到西门庆听说李瓶儿招赘蒋竹山，又开了间大生药铺，心中好生着恼，在家里打骂丫头小厮，众人都不敢上前。西门庆晚间就在西厢书房里睡了，第二天一早，把女婿陈经济找来，吩咐他与贲四一同在花园中管工记账，换下来昭来，来昭被安排去看大门。西门庆觉得不能让女婿在自己家白吃白住，得给他找点活干。来昭好不容易揽着个有油水的勾当就这么不翼而飞了，心中好生上火！西门大姐白天就在后面和吴月娘众人一处吃饭，晚间再回到前边厢房安歇。陈经济每天白天只在花园中管工，西门庆不召唤他他不敢进入内室，平时吃饭都是小厮房内拿出来吃，所以西门庆的几房妾室与他都不曾见面。西门庆管家如何不严？女婿毕竟是外人，自己的女眷毕竟青春年少，必须隔离，以防意外！

百密一疏。一天，西门庆不在家，与提刑所贺千户送行去了。吴月娘因陈经济搬来家中居住，一向管工辛苦，西门庆从来没有安排过酒饭犒劳于他，心中不忍，与李娇儿、孟玉楼商量，说道：“陈经济向来在花园管工，好辛苦。一向也不曾安排酒菜犒劳他。我要是安排，怕男子汉说我好揽事。我要不管，心中有不忍。人家的孩子在你家，每天早起晚睡，哪个能无动于衷？”孟玉楼道：“姐姐，你是当家人，你不上心谁上心？姐姐做主就是。”吴月娘于是吩咐，安排一桌酒席点心，午间请陈经济入内一起吃顿饭。吴月娘为何关心陈经济？一来吴月娘比较贤惠，受人恩惠想回报一二。二来陈经济西门大姐来家，把值钱的东西都带来了。陈洪出事后，这些财物基本就落入西门庆手，现在正在吴月娘房中放着，吴月娘也心中有愧！吴月娘哪里知道，她的妇人之仁简直就是开门揖盗，引狼入室！吴月娘派了丫头来请陈经济。

陈经济中午叫贲四盯着，径直到内宅拜见吴月娘。行礼毕，旁边坐下。小玉先拿上茶来给陈经济吃。不一会儿，桌椅摆好，酒菜点心陆续摆了上来。吴月娘道：“姐夫每天管工辛苦，想请姐夫进来坐坐，一直不得闲。今天恰巧你爹不在家，治了一杯水酒，权当与姐夫犒劳。”陈经济赶忙道：“儿子承蒙爹娘抬举，都是因该做的，娘何必这样费心？”月娘递了酒，陈经济饮了旁边坐下。一会儿，菜肴齐整。吴月娘陪着陈经济吃了一会儿酒，使小玉：“请大姑娘来一同坐。”小玉道：“大姑娘正忙，马上到。”少顷，只听见里面打牌的声音。陈经济便问道：“里面谁在打牌？”月娘道：“是大姐姐与丫头玉箫在玩牌。”陈经济道：“你看她心中好没有数。娘这里唤她不来，却在房中打牌。”不一时，西门大姐掀帘子出来，与陈经济对面坐下，一同饮酒。吴月娘便问西门大姐：“陈姐夫会打牌不会？”大姐道：“他也知道些。”列位，陈经济何止对打牌知道一些，那是他的强项！陈经济不仅精通打牌，而且双陆象棋，拆白道字，诗词歌赋无有不精，无有不晓！与他的岳父老泰山西门庆相比也不遑多让！吴月娘只当陈经济是个本分的人物，那真是瞧错了人！

吴月娘一看陈经济也会打牌，便说道：“既然姐夫也会看牌，何不进去一同玩玩？”陈经济道：“娘和大姐进去玩吧，儿子进去不方便。”吴月娘道：“姐夫至亲，没什么。”于是陈经济与吴月娘一同进入房中。孟玉楼正在床上坐着，看牌。一见陈经济进来，抽身就要回避。吴月娘止道：“姐夫又不是别人，见个礼就行，不用回避。”又转过头对陈经济道：“这是你三娘。”陈经济赶忙作揖行礼，孟玉楼也还了万福。吴月娘、孟玉楼、西门大姐三人一同打牌，陈经济在旁观战。玩了一会儿，大姐输了，陈经济就替换了西门大姐。三人正玩到兴头上，只见潘金莲掀起帘子走了进来。潘金莲戴着银丝髻，仙家体态玉儿般的容貌，笑嘻嘻道：“我说是谁呢，原来陈姐夫在这里。”人家孟玉楼看到外人在赶忙回避，潘金莲不但不回避，反而主动向前。没办法，荡妇的本性如此！陈经济赶忙放下手中的牌上前施礼。哪知一见潘金莲，陈经济不觉心荡目摇，精魂已失。潘金莲那真是貌美如花，人见人爱。而且她还专门会卖弄风情，发嗲撒娇，登徒子如何不爱？他二人一相遇，真是火星撞地球，惹出多少是非来！吴月娘赶忙引荐：“这是五娘，姐夫也见个平常礼罢了。”陈经济向前深深一揖，潘金莲也还了个万福。吴月娘对潘金莲道：“五姐你来看，小雏儿倒是把老鸦子赢了。”吴月娘还道个新鲜事！对陈经济来说，赢了吴月娘还不跟玩似的！陈经济初次与她们玩牌，多让了几分，否则她们早就片甲不留！这潘金莲赶忙坐到吴月娘旁边看牌，一手扶着床沿儿，一手摇着白纱团扇，在旁指点月娘如此这般。众人正在热闹处，只见玳安抱着毡包进来，说道：“爹回来了。”吴月娘赶忙撺掇小玉送陈姐夫打角门出去了。没办法，陈经济进内室是吴月娘的主意，她怕西门庆怪罪。

西门庆下马进门，先到工地看了一遍，然后径直来到潘金莲房中。潘金莲见西门庆来了，慌忙来接，帮着脱了衣裳，说道：“今天不是去给贺千户送行，怎回来恁早？”西门庆道：“提刑所贺千户新升了新平寨知寨，整个卫所同僚都去郊外相送。他拿帖子请我，不好不去的。”潘金莲道：“没喝酒吧，叫春梅看酒。”不一会儿，放了桌子，酒水菜蔬摆放整齐。吃了一会儿酒，西门庆说后天花园中的卷棚要上梁，已经约好了很多亲朋好友来送贺礼、挂红，正吩咐后厨准备酒菜管待众人。原来古代人盖房子，上梁的时候亲朋好友要来庆贺，挂红绸子在梁上，图吉利。说了一会儿，天气已晚，春梅收拾完毕，掌灯归房，西门庆潘金莲二人上床休息。西门庆当天很早起来，到郊外给贺千户送行，休息少了，身体很乏累，再吃了几杯酒就醉了。刚一上床就鼾声如雷，沉睡不醒。当时正是农历七月二十左右，天气还有些余热，就是我们平时说的秋老虎，潘金莲睡不着。忽然帐之中有蚊子声响，潘金莲赤条条起身，拿着烛台满帐子中找蚊子。找着找着，见西门庆仰卧酣睡，腰间那东西露着，不觉淫心顿起，玩了起来！一会儿，西门庆醒了，骂道：“你个小淫妇！你达达睡哩，还胡闹！”嘴上这么说，其实心中的情欲已被潘金莲撩了起来。西门庆也坐了起来，观看潘金莲品箫，心中好不畅快！

一会儿，西门庆觉忽然灵机一动，叫春梅筛酒进来，执壶在旁边立着。西门庆把烛台放到床头上，叫潘金莲马爬在前后入，令其自动，西门庆让春梅斟酒，好不快活！潘金莲骂道：“好个刁钻的强盗！在哪儿学的新花样，叫丫头在旁边看着，多难为情！”其实潘金莲根本不在乎，春梅是自己的贴身丫头，又被西门庆收用过，她不会在意。春梅就更不在意了，这是多好的学习机会呀！别忘了，春梅只是mini潘金莲罢了！西门庆得意道：“对你实说了吧，当初李瓶儿和我经常这样玩儿，叫迎春在旁边执壶伺候。”潘金莲道：“我不好骂出来，提那淫妇干什么？好心不得好报。那淫妇等不得你了，浪着嫁别的汉子去了。”接着又撒起娇来，道：“你前天吃酒来家，我们三四个一起跳皮筋儿，你只拿我煞气，只是踢了我一个，惹得别人和我拌一回嘴，想起来，奴家就是好欺负的！”西门庆问道：“你和谁拌嘴了？”潘金莲道：“上房大姐姐和我生气，说我和她顶嘴，说我是不识高低贵贱的货！”西门庆道：“那天应二哥他们拉我到吴银儿家，吃了就出来，撞见了冯妈妈。她把李瓶儿招赘蒋竹山从头到尾说给我听，把我好悬没气晕了。他要嫁了别人，也就罢了。蒋竹山那个矮王八，比武大郎高不了多少，花大怎么也不咬下他下半截来？他有什么好的？还招赘他，给他本钱，在我面前开生药铺，抢老子的生意，我如何不气？”潘金莲道：“亏你还有脸说哩！奴家怎么跟你说来着？先下米先吃饭。你不听，只去问大姐姐。大姐姐如何能答应你娶她过门？结果被别人连锅儿一起端走，你怨谁？”西门庆听潘金莲一说，顿时心中火起，说道：“以后别管她，让那不贤惠的淫妇说去。从此休想让我再理她！”李瓶儿招赘蒋竹山，西门庆吃了个大哑巴亏！自己是人财两失，而且好没面子。经潘金莲一说，西门庆把怨气都发泄在吴月娘身上。潘金莲成功的离间了西门庆与吴月娘，淫妇之心何其毒也！从此以后，西门庆与吴月娘斗气，即使见面，也不说话。吴月娘随他往别人房里去，也不去管。西门庆迟来早去，也不去问。有时西门庆来上房取东西，吴月娘只叫丫头上前答应，也不去理。二人就这样冷战起来。

且说潘金莲自从西门庆与吴月娘生气，见汉子听信自己，心中十分得意，每日抖擞精神，梳妆打扮，撒娇取爱。前几天潘金莲在吴月娘房中邂逅陈经济，见这小伙儿生的风流伶俐，便动了心，想勾引他。但是畏惧被西门庆发现，一时不敢下手。没办法，琴童事件留下的阴影仍在！潘金莲打算慢慢着手，等待机会。只要西门庆不在家，便差使丫鬟叫他进房中，与他茶水吃。二人还经常一起下棋娶乐。古代男女授受不亲，女婿与岳父的妾，由于没有血缘关系，是应该避嫌的。吴月娘引陈经济与众女眷见面是有些失礼的。潘金莲借着吴月娘的错误，自己开始了与陈经济的交往。但是二人独处一室，是无论如何也说不过去的！一天，西门庆花园卷棚上梁，亲朋好友来庆贺，热闹非常。各处工匠，也都得了赏赐。当天大厅上摆上桌子，管待各路宾客，一直吃到晌午时分方才散了。西门庆看着众人散去，自己喝了点酒，到后边书房睡午觉。陈经济一看有机可乘，便来到潘金莲房中讨茶吃。潘金莲正坐在床上弹琵琶，道：“前边摆酒，吃了半日。你怎们还到我这里要茶水吃？”陈经济道：“儿子不瞒您老人家，今天早上五更便起床张罗，一直忙到众人散去，哪里有空吃东西？”潘金莲道：“你爹在哪？”这个问题很重要，既然西门庆家在家，你还敢过来？陈经济道：“爹后边睡去了。”潘金莲叫春梅：“把我吃剩下的蒸酥果馅饼来，给你姐夫吃。”陈经济就在炕桌边上，就着四碟小菜，吃着点心，赏着美人。陈经济见潘金莲弹着琵琶，调戏道：“五娘，你弹得什么曲子，怎么不给我唱一曲听？”潘金莲是陈经济岳父的小妾，这样说真是赤裸裸的调戏！潘金莲反而笑了起来，道：“好你个人，我又不是你的小妾，更不是你的相好，如何唱曲给你听？等你爹起来，看我去对你爹说！”陈经济笑嘻嘻，跪下，假意央求道：“望五娘可怜儿子，儿子再也不敢了。”潘金莲笑了起来。从此二人日亲日近，打情骂俏，全不忌讳。

欲知潘金莲与西门庆能否共效于飞，我们下回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