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

       深夜，医院的长廊里，迎面跑过一个穿着黑背心的男人，怀里抱着一个受伤的女人，身后跟着一个农村老太太满脸焦急地跑着，无论护士或是正在闲晃的患者，陪护人员不由得纷纷向一旁退却，迅速腾出了一片空地……
那男人三十多岁，身材匀称，健壮结实，肤色较黑，长得也不难看，小眼睛，表情很冷很深沉，只是离得近了看到胳膊上盘根错节密密麻麻的纹身及左臂那条很深的刀疤……
于志忠在下火车的那一刻本来是想给母亲和妹妹一个惊喜，不想却听到了惊人的坏消息，看到妹妹的那一瞬间，呆住了，分别三年，回来相见，妹妹伤痕累累地躺在地上，他怎能不痛心，从小指着卖妹妹的钱养家糊口，他欠她的太多。可是妹妹死死的拽住了他的衣角，开口说的第一句话是，“哥，求你……”
拳头攥得紧紧的，满腔怒火无从发泄：“求，为什么用求，为他们，值得吗？”
不知道，真的不知道，她只希望到此为止，可以了。
看到哥点头，才缓缓地笑了：“哥见到你真好。”
他抱着妹妹冲下楼，在大街上拦车……文雅，放心，哥保证，以后再没人敢欺负你。
皮肉之苦算什么，哥，这心里的伤是能治得好的吗？
护士将病床推了出来，他将文雅轻松的放上去，送去急诊室。半个小时过后，于文雅被推了出来，背部多处划伤，伤口深浅不一，但最严重的是腰部骨折，至少得两个月不能下床。
文雅妈听了医生的话，差点跌坐在地上，被儿子扶住，经历这番折腾，也有点精疲力尽了，过了好长时间，才有气无力的自言自语：“志忠，妈老了，真的老了，就是拼命也保护不了你们了……志忠，所有的事情都先放放，一定要看好你妹妹，妈怕她想不开……”
于志忠安慰着母亲，看不出喜怒。将于文雅安置好，已是后半夜，母子二人守护在病房，寸步不离。直到清晨，儿子不知道何时没了踪影，趴在床边又累又困的文雅妈，猛然间想起了琪琪，顿时睡衣全无，昨天去找文雅之前她就把琪琪一个人锁在家中，这都一天一夜了，不知道那孩子咋样了，赶紧交代护士一声就跑回了家。
看着母亲匆匆而去的背影，于文雅唯有流泪，母亲脸上的一道道伤痕及手臂的淤青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她的软弱无能，她是个废人，也是罪人，她把自己所有的苦难扩散给了家里的每一个人。
缩在被窝里，将头蒙着，任眼泪肆意流淌，想着她那不平不甘又无可奈何的母亲，想着自己那一天一夜独自待在家里的女儿，想着高冶平那张冷漠的脸，想着叶菲那花枝招展的步伐，也想着冶平爸那毫不留情的耳光，冶平妈那奋尽全力的一击……几乎听到了自己那颗心碎裂的声音……
“就是我死也不会待见你！”冶平爸的怒吼声在整间屋里回荡……
她好像把所有的眼泪流干了……

                                                               53

      高冶平是被于志忠拖到病房的。
“呯”的一声，随后关上。于志忠走了，唯独留下了高冶平和床上的于文雅。
于文雅的脸除了被打得青紫色还有哭干的通红的泪痕，床很硬，但她动不了，挣扎了几下，放弃了。高冶平原本一脸的愤怒在此刻愕然了。
他正在会议室开会，突然一个高大的男人闯进来，还没等他回过神来就被这人在众目睽睽之下，像抓小鸡一样的将他拎出来，所有迎上来质问的工作人员全被这个男人撞到一边，场内开始混乱。高冶平弯着腰抬不起头来，像狗一样被拖在地上半跪或是半跑，脖子上被勒得紧紧的不能发声，顿时涨红了脸。就这样被拖下了十六楼，一路上畅通无阻。
留下身后哗然一片。
最后在大门口被一脚踢进一辆出租车里……他这才看清那竟是于文雅的大哥！他终于回来了，不去名正言顺地接丈母娘回来却跑到我公司来搅局，疯了，全疯了，自己周围是一群疯子，他受够了，要带他去什么地方，他没问，反正他也做不了主，直觉告诉他，他快要见到于文雅了。
他要离婚，跟这个女人断绝一切关系，这日子没法过了！他们的结合也许本来就是一个错误。无事生非的于文雅，不着调的岳父母，在他看来“还算明事理”的大舅哥也显露出“江湖本性”。这可是未来无法想象的灾难。他不知道这个世界有谁会像他的生活如此混乱……可是没想到，于志忠带他来的地方却是医院。这个昨天还在自己办公室叫嚣的女人，今天竟然遍体鳞伤地……躺在病床上？
其实在车上，于志忠只说了三句话，而且莫名其妙。
于文雅这个大哥据说从十岁开始就整天不着家跟着外人混江湖十四岁就进了少管所，日后常进常出。关于他的传奇故事实在太多，除了杀人放火只怕没有他没做过的事，但是有一点，让他欣慰，就是于志忠从不介入他和于文雅之间的生活，认识于文雅以来，他只来过他家三次，结婚时来给于文雅送钱。第二次是琪琪出生，第三次就是他去广州之前的前一个晚上。
有些人从不会拿大话吓唬人，不会把类似的“他妈的”“狗娘养的”等什么混话放在嘴边，可就是总能达到让人惶惶不安，惊魂不定的效果，于志忠就是这种人。所以高冶平不吭声，如果他愿意说，他就只能认真的听着，正因为好多年的相安无事让他有理由相信，于志忠虽是“江湖”中人但绝不至于无理取闹。
“冶平，我记得那年我走之前就跟你说过，我就一个妹妹，从小亏欠她太多，我不想看她受一点委屈，你们要是有什么难事，只要哥能做到的，在所不惜，我以为你能放在心里的。”于志忠的目光凌厉，可是语气异常的低沉，“昨天出的这事，我就当你是毫不知情，不过你记住，这是最后一次。”
这人话不多，份量很重。
威胁，他在威胁他。他妹妹来公司大闹一场害得他丢尽脸面，反倒是她的委屈？高冶平的脑海里也闪过无数个念头，唯独这次，他不想明白。最后一次，也许是该到了最后一次。他累了，真的累了，太累了。不管出于什么原因，不管发生什么事，这场婚姻真的该画上句号了。
高冶平没有回过家，整整一周都在办公室里加班加点地工作，一天睡不上三个小时，他已经快撑到极限了，公司在谈一个重要的投资项目，他是负责人，促成这项合作对他人生意义重大，可就在最后紧要关头——对方的签名只差几秒就落在了纸约上，大舅哥突然杀出来……命运真会跟人开玩笑。
“你……这是？”看着躺在床上的于文雅，这给了他巨大的震撼，到底出了什么事，车祸？
于文雅也在回望着他，脸上并没有任何表情，可是眼神里有哀伤也有无奈，冶平，这就是我们的婚姻，这就是我们当初坚持的选择，永远充斥着内忧外患，和我们的心一样千疮百孔……
“说话啊！”高冶平忍不住喊到，震惊，焦急，心痛……
“离婚。”于文雅的眼里只剩下了坚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