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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痛隐隐

(2014-11-28 16:23: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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杂谈

渐渐凉了,大师兄叫我准备点上好的肉桂,还说要研得细碎,给他们三人都带一点。我问他做什么,他沉着脸说:“自有用处。”

一日小卫子问我:“珠儿,最近爷爷可有什么不高兴?”
我想了想,说:“没有啊。”
“那我怎么见他总皱着眉头,有时还叹气?”小卫子盯着我说:“你再想想。”
“反正我和宁嫂没什么,倒是你,是否哪里让爷爷烦心了?”我问心无愧,反盯着他问道。
他笑道:“我跟着爷爷也快四年了,虽不如大师兄勤快,倒也不敢懈怠,怎知是我?”
正说话间,二师兄搀着爷爷走进来,面色凝重道:“小卫子,快来搭把手。”
我上前接过药箱,急急问道:“爷爷,你怎么了?”
二师兄朝我摆摆手,示意不要再问。我小心跟在后面,只见爷爷缓缓挪动着,脚下似有千斤重。
爷爷闭目躺下道:“珠儿,我不碍事。”
越是这样,我越发担心,不由拉了拉二师兄的衣角,示意他换一处说话。二师兄仿佛没察觉似的,从怀里掏出一包细屑,小心地给爷爷含在舌下。我瞄了一眼,正是先前准备的肉桂。
二师兄转身往外走,我忙跟到院子里。
他低头犹豫了片刻,眉头一皱道:“爷爷是心痛发作,已经第二次了。”
我顿时心头一酸,还没来得及说话,二师兄已进了南厢。

服过汤药,爷爷渐渐好转起来。
期间大师兄问过我,心痛发作时该取什么穴,我说是内关、中冲,指掐、针刺均可,他嘱咐说:“一定要记牢,不可临时慌乱。”

过了几天,爷爷叫过我说:“那天你肯定吓坏了吧?我年纪大了,有些不适也是难免的。亏得他们几个在我身边,你就放心吧。”
我紧闭着嘴,心里不甘。总以为爷爷身体硬朗,从未想到他也会有这种时日。于医者而言,难得的是明白,最怕的也是明白,我竟不知该如何安慰爷爷。
“爷爷……”我犹豫着,有些话不知该不该问。
“嗯?”爷爷打量着我,微笑道:“有什么事吗?”
“您可听说过一本叫《胎胪药录》的书?”我怕自己惹爷爷不快,故意轻描淡写道。
爷爷愣了片刻,说:“珠儿,谁跟你说过什么吗?”
我故作镇定道:“我整天在您眼前,哪里有人跟我说过什么,只是随便一问。”
“随便?”爷爷欠了欠身,说:“珠儿,你长大了,有些事原本是不该瞒你的。的确有这样一本书。”
我眼前一亮,说:“那您读过吗?”
“多少年了,草医用药全凭经验,除了师傅教的那点东西,更多要靠自个儿体会。”爷爷并不正面回答,缓缓说道:“师傅带徒弟,先不说要观察他们人品如何,是否真心好学,能否孝敬自己,就算肯教,肚里那点东西又有多少是板上钉钉的呢!”
素日见爷爷待几个徒弟就像自己的孙子,却不知原来爷爷和其他先生一样,冷眼看着他们,心里有自己的准星。
“珠儿,你知道我为什么在少室山上躲了近八年吗?”
我摇摇头。
爷爷回忆道:“当年在京里时,闲来无事,又不能四处走动,我便借医书来看。后来很偶然的一次,发现了一本叫《胎胪药录》的书,真是爱不释手。自古皇家藏书众多,有许多是民间没有的,又不能擅自抄录。离京时,因走得仓促,《胎胪药录》我还没看完,也是一时糊涂,暗自夹带出来。事后怕京里来人追拿,便跑到少室山上躲起来。后来新皇继位,估计没什么风险了,才敢回家。”
“这是一本什么样的书啊?”我不明白,能让爷爷爱不释手的书究竟是讲什么的。
“是关于药性药理的。你们平时读的《素问》《九卷》等书,多从理论上讲述医理、治法,但有关药理药性,历来为医界不传之秘。要知道,国与国之间交战,光熟读《孙子兵法》还不够,还得有上好的武器,这才是克敌制胜的法宝。草医治病,更要将药理药性烂熟于心,这样才能做到心中有数。”
“那这本书现在在哪里呢?”我想,既然爷爷肯将书的来历告诉我,估计其他也不会再隐瞒了。
“在少室山上,你叔祖那里。他凡事看得通透,虽然医术并不在我之下,可从不肯收徒。我虽不大赞成他的做法,但仍觉得他是最可靠之人。本想将书传给你爹,可他离家近十年了,生死不知。珠儿,我这心里怕啊!”爷爷说着,眼里透出无限的哀伤。
我不知该说什么,只轻轻握住爷爷的手,希望能给他些温暖。
爷爷苦笑道:“这几年,我收了他们三个徒弟,一是想找人帮衬着,二来也是想身后有个可托之人。他们虽都不错,可我不敢让他们知道这件事。我担心……今后被这书误了大事啊!”
我不太明白地看着爷爷,说:“是怕他们报官吗?”
“报官?料他们不会。”爷爷疼爱地看着我说:“我老了,眼睛不好使了,我怕自己看不清楚,他们是真的对你好,还是为了我手上的书!”
我恍然大悟,原来爷爷最担心的是我。
“书固然重要,可你更重要。没有书,我才好知道他们哪个对你更好。再说了,我一直盼着,万一哪天你爹回来,那本《胎胪药录》还可以留给他。”爷爷语声凄凉。
爹到底能否回来,我是不敢想的。心里一阵发凉,慌忙问道:“书的事,宁嫂知道吗?”
“不知道!”爷爷回答。
我还是没听明白,到底是宁嫂不知道,还是爷爷也不知道宁嫂是否知道?
“珠儿?他们三个,你最中意哪个?”爷爷问。
“我……不知道。”我是真的不知道。

爷爷又能出诊了,但远一些的地方总是带着两个师兄去。
这天是大师兄留在家里。我们正收拾着药斗,他叹了口气道:“爷爷最近饭量小多了!”
“是啊,你可有什么办法?”我扭头看着他。
“年事渐高,心痛又发作了两次,或许是爷爷有意为之吧!”大师兄说:“心痛之人,每餐是不宜用太多的。”
“唉,想不到爷爷也会心痛。”我叹了口气说:“多亏你让我准备肉桂,可我当时问你做什么,你怎么还不说?”
“我只是不想你担心。备在身边,总是好的。”他道。
“怎么能不担心呢!”我自言自语。
过了好半天,他低头道:“你自己的事,怎么打算?”
我一时没反应过来,问:“我自己什么事?”
他无奈地笑笑,说:“真不明白吗?你的……终身。”
我的心轻跳了一下,小声说:“我还小,不着急的。”
“是啊,你是不急!”他好像有些生气,但很快就沉默了。
我在心里说:你着急,跟我有什么关系?

转眼又是六月初了。
最近总觉心里闷得慌。我跟爷爷说,想去药圃散散心。爷爷不置可否,只顾往外走。
小卫子说:“我正好也要过去,一起走吧!”
难得到田间,但眼前的一切并不陌生。淡紫色的地黄花交错着,一簇簇,虽靠得很近,却并不妨碍彼此。
我正出神,小卫子已采了一把,递到我手上说:“尝尝今年的味道如何?”
我随手接过,望了望正在远处忙碌的大师兄,问:“你喜欢什么花?”
“我?”小卫子想了想说:“狗尾巴草。”
我没听错吧!一时又好气又好笑,斜眼看着他道:“狗尾巴草,那也叫花?”
“是不是花你不用管。”小卫子意味深长地笑道:“你想啊,哪种花不是开始明艳,最终凋落,倒是狗尾巴草,不争不艳,自成一脉,且不挑地方,处处可见。你高兴了,摘来玩玩,不高兴了,丢了也不可惜。”
看他说得认真,竟也在理,我只好点点头道:“算了,就算是吧。可你总该喜欢个什么花吧?”
“要一定问我喜欢什么花,那就旋覆花吧!”他指着身后一片嫩黄色的小花道:“这旋覆花最初在六月里开,于是人们又叫它六月菊。药性里有‘诸花皆升,旋覆独降’的说法,自然不同于别的品种,是个出挑的。”
说来说去,他总是要挑个与众不同的。这个小卫子,的确是另有一套。我慢慢走过去,掐下一支,别在发间,抬头问他:“好看吗?”
他原本清澈的眼睛顿时充满了笑意,小声说:“好看!人比花更好看。”

大师兄听见我们的说话声,在远处叫道:“快干活吧。这狗尾巴草今年又长疯了!”
小卫子笑道:“你听听,我刚说了喜欢的,他就要除掉,倒不如不说。”
我弯腰想去拔脚下的狗尾巴草,手竟被勒得生疼。原来,每样东西都有它的灵性,纵然是不被需要的,真要拔掉时,也是会反抗的。

从此以后,我好长时间都没有出门,除了帮宁嫂打点饭食外,就是看书,偶尔练练针法,或干脆什么都不做,却从不浆洗衣物。我从心里抗拒那种陌生的汗味,尽管心里明白,终有一天是躲不过去的。

这天早上,我披着新沐过的头发,手里拨弄着一只耳铛正发呆,爷爷在我身后笑道:“这耳铛虽不花俏,但着实值点钱,可要好生收着。”
我并不答话,心想,大师兄家并不宽裕,应该是下了狠心送的。
爷爷又道:“我那天探了一句,才知道这可是他娘最贵的陪嫁,而且是他娘亲自选的呢!”
一般人家的陪嫁是不会轻易送人的,如此说来,他们的意思可是再明显不过了。想到这里,我反而笑道:“这么贵重的东西,我可不敢要,还是还了他吧。”
“傻丫头,哪有收了人家的礼又还的道理。你就装做不知好了。”爷爷倒是坦然,可我恐怕自己做不到。
正要收起来,小卫子走过来,朝我手里瞥了一眼,转身出去了。

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琚,匪报也,永以为好也。
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匪报也,永以为好也。
投我以木李,报之以琼玖,匪报也,永以为好也。
近几日,《卫风》里的这首《木瓜》我不知吟诵了多少遍,心里越发烦乱。他们都送了我东西,可我又能回报什么呢?我本无意接受这么多,可偏又不能拒绝,也不忍拒绝。抛开这些东西不说,我又最在意谁呢?
论容貌、家世,二师兄自然占了上风,可我的生辰,他仅送了一册《郑风》。凭他的身家,不是送不出比他们更好的东西。难道我很在意这一点吗?或者,他根本就没把我放在心上。
论人品,大师兄最踏实,可我总觉得他身上少了点什么,还有,他那种汗味,简直让人喘不过气来。
论体贴,当然是小卫子。那甜而不腻的地黄,那淡黄通透的手钏,还有……还有那关于经带胎产的胡言乱语,虽事出有因,怎么听来就那么温暖!
对了,有些事爷爷也知道,比如说大师兄送的耳铛是他娘的陪嫁,他怎么看?我的事,将来恐怕是要爷爷决定的。就算我自己中意谁,爷爷会同意吗?越想越烦,索性不去管它。

“一册《卫风》,这么久还没读完,偏又是个读书的样子,当心哪天爷爷怪我带坏你呢!”二师兄笑望着我道。
“书是用来读的,可更是启人智慧的。学而不思则罔,不是吗?”虽兴致不高,可我的反应并不慢。
“有道理。读比不读总要有长进。”他说。
“对了,我问你,你听谁说爷爷手上有《胎胪药录》的?”我忽然想起这事,不免要问个明白。
他愣了一下,淡淡笑道:“我只是随便一问,你可千万别告诉爷爷!”
“告不告诉是我的事,你只要回答我的问题。”我脸上笑着,眼睛却紧盯着他不放。
他见我笑着,似有所放松,说:“你也知道,家父在京里是有三五知交的。曾听京里来的人说,当年涅阳一位先生走后不久,有人发现少了一本《胎胪药录》。我知道爷爷曾在京里做过,所以猜想有可能是爷爷。”
“绝无此事!”我板起脸看着他:“你更不能再和别人说。”
“你问过爷爷了?”他的脸顿时涨得通红,说:“我只是随便问问,不想你却当真。”
“随便问问,那是要出人命的,你知不知道?”我心里想着,爷爷既然说没事了,应该是安全的,可话说出来却很厉害。
他一把拉住我,道:“不会的,珠儿,你别害怕,我不说,再不会有其他人知道了。”
我盯着他说:“你要发誓!”
“我发誓!”他话没说完,小卫子一步闯进来。

“珠儿,你的针术越发长进了!”大师兄笑着说:“我今天出诊时,一个小妹妹提起你,说上个月你给她弟弟挑了两次四缝,如今进食香甜不说,人也胖了不少。”
“是吗,你要不说,我都把这事给忘了。”我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道。
“想不到,你待在家里,也能给人治病呢!”
“我不过是赶上了。那天他们抱着孩子来,我见是寻常的疳证,一时兴起,便治了。”我的脸上难掩得意之色。
爷爷看着我说:“每天眼见耳闻的,也就这点东西,能应对些小毛病,没什么可得意的。”
“是没什么,可爷爷,难道你也想我像他们一样,跟着你四处出诊不成?”我撒娇道。
“那倒不必。”爷爷意味深长地说:“历来针药不分,你只通些针术,连药都认不全,怎么能像他们一样呢!”
我一眼看到爷爷身后的小卫子,挑脸笑道:“既然针药不分,我通针术,小卫子识药,我们俩加起来,总能赶得上一个大师兄了吧!”
小卫子听了,脸上顿时漾出了笑容。

夏日一天天过去了。
这天清早,我睁眼醒来,忽记起去年在二师兄家见过的一张竹简: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我不清楚他写那几个字时的情境,于我,却是道出了此时的心声。或许是庸人自扰吧,毕竟,眼下还没人逼我立即要做出决定,可我心底里,却总有莫名的恐慌。
小时候,娘虽去得早,可有宁嫂在,我心里并无半分委屈。后来渐渐长大了,虽说父亲生死不知,但凡事有爷爷定夺,加上三个师兄细心周到的呵护,倒也不觉得自己缺少什么。只是从今年春天开始,心里常常会闷闷不乐。我的心忧究竟是为了什么,是因为一定要在三个师兄之中选一个嫁了吗?

恍惚中听爷爷说:“宁嫂,帮我打点些吃食,再捡几件新一点的棉衣,明天我要去趟山上。”
宁嫂应声出去了。
“爷爷,你要去哪里?带我去吧。”我飞跑出去问道。
“珠儿,你还是在家帮宁嫂吧。一个丫头家,那种地方不去也好。”
“你到底要去哪里啊?我怎么就不能去?”我很好奇。
“去趟山上,看看你叔祖。如今年纪都大了,见一面少一面啊!”爷爷颇为感慨。
“是少室山吗?”我清楚地记得,叔祖是在少室山修道的。
“是。眼看天就凉了,早点送了去,早点踏实。以前这都是你爹的活,如今,唉!”爷爷叹了口气,脸上有一丝难以察觉的失落。
“为什么不让他们跟着呢?”问过以后,心想我怎么那么笨,爷爷明明说过不想让他们知道书的事。可也不对,只要避开他们,又有何妨。
“我倒是想过,可你叔祖这几年自己炼制丹药,总想背着人,怕叫外人看见,还是不要让他们去了吧。”爷爷说:“另外,有他们在家里照看着,出诊、收药,都不会耽误。”

这天中午,爷爷嘱咐大师兄多留意城东的邱娘,说病情紧急难以定夺时,可以和二师兄商量。又让小卫子照看好新收的牛膝,按根的粗细不同,分别晾晒。他们都各自答应着。

下午,我们几个人凑在院子里剪芦头。
小卫子说:“我娘今天早起有些头痛,发热。”
二师兄道:“还有哪些不适,你都问清楚了吗?”
“也没其他症状。就是昨儿晚上沐过发,想是没等干透就睡下了。”小卫子想了想说。
“当年仓公去给淄川王诊脉,也是高热,后来用冷水敷了额头,又针了丰隆等穴,很快就好了。这与良婶的病情极为相似,不妨试试。”
我心里暗自叹服二师兄见识广,又见小卫子面露难色说:“冷水敷额倒不难,这针刺嘛,我——”
爷爷看了我一眼,说:“珠儿,要么你去看看?”
我欢快地笑道:“想不到我也可以出诊了。”
小卫子看着我笑笑,说:“等把这些芦头剪完再去不迟。”
二师兄接着说:“这仓公固然厉害,可我更敬佩他的师傅公乘阳庆。”
“青,取之于蓝而青于蓝;冰,水为之而寒于水。弟子不必不如师傅。”或许爷爷以为二师兄在奉承他,笑着说。
二师兄看了看爷爷,低头道:“我并非指医术,而是佩服阳庆公的开明。”
“说说看!”爷爷道。
“阳庆公七十多岁时,没有能继承医术的后代。他让仓公把从前学的医方全部抛开,然后把自己掌握的秘方全教给了他,并传授给他黄帝、扁鹊的脉书,这是何等开明。”二师兄边干边说。
我不知他是否有意这样说,却立刻想起了《胎胪药录》,脱口而出:“你是说爷爷不开明?”
他顿时一惊,起身施礼道:“爷爷,我……我并无此意。”
爷爷似乎并不在意,淡然道:“以史为鉴,铭心自省,看来你的史书没有白读。”
小卫子识趣地说:“二师兄向来秉直,此番因仓公有感而发,我没读过史书,倒是长见识了。”
二师兄仍垂首站立在一边,面带悔色,看样子未必是有心的。
到小卫子家时,已过了掌灯时分。我拜过二老。小卫子一边端来冷水,一边说我针术不差,叫良婶不必紧张。
针毕,天色更晚。我帮良婶盖好被子,嘱她好好休养,又以爷爷明天出门为由,谢绝了他们要我留下用饭的好意。小卫子也不勉强,送我出来。
深秋的晚风有些凉。一弯新月挂在夜空,繁星点点,偶尔听到几声秋虫的鸣叫,忽觉静得有些可怕。
小卫子似有心事,悄然走在我身边,并非以往那么多话。
“发发汗就会好的,你不要担心。”我一向怕与人静处,刻意找着话题。
“知道,只是今天辛苦你了。”
“怎么这么说?”我有些不习惯他的客气。
他轻叹一声,不再言语。
眼看快到家了,肚里咕咕叫了两声。一阵冷风吹过,我本能地缩起肩,搓了搓手。
“冷吗?”他往我身边靠了靠,柔声问道。
“不冷。”我是如此的言不由衷。心里只盼望快点到家。
他轻叹一声,轻轻捏住了我的手。虽很轻,而我却是忽的一颤。不知为什么,二师兄的侧脸竟然在我脑子里一闪而过。来不及细想,却也没有抽出自己的手,我只任由他温暖的手轻轻地攥着,不由自主地加快了脚步。

那一晚,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睡不着。
我恨自己当时没有抽出手来,那不等于默许了吗!可如果我抽出手来,他会怎么想?他肯定会伤心的。我为什么又会想到二师兄,他会在意我吗?
我闭着眼睛,他们三个的名字开始在我脑子里打架。这事能告诉爷爷吗?要不请他帮我指一个?那怎么行,万一他指的是我不想要的呢?但我竟真的不知道,自己更看重谁!
娘,如果你还在,你能告诉我该怎么办吗?我忽然觉得自己很委屈,眼泪夺眶而出。
对了,宁嫂。她虽然唠叨,可在我的记忆里,她几乎做了娘该为我做的一切,包括那些羞于对人启齿的事。
直到看不见月亮好一会儿了,我才昏昏睡去。第二天醒来时,爷爷已经出门了。

“珠儿,怎么今天不精神?昨夜没睡好吗,还是不舒服?”宁嫂似乎发现我有些不对劲,摸了摸我的额头,又摸摸自己的,放心道:“没事儿。”
“宁嫂,你中意过什么人吗?”我一狠心,这事也只有问她了。
宁嫂看看我,微微一笑,“大早起的,怎么想起问这个?”
“你还没回答我呢?”我面无表情。
“我都没真正嫁过人,哪有什么中意的人。”宁嫂有些不好意思。
“那你觉得,看一个人,什么最重要?”
“那要看你最看重什么!怎么,珠儿,你有中意的人了?”宁嫂想了想,堆起笑容说:“爷爷虽没说在明处,可我看得出来,从春天起,他好像在考虑你的终身了。”
我有些脸红,可又想,宁嫂也不是外人,索性挑明了说:“相貌、人品、家世,哪个最重要?”
“嗬,想不到你年纪不大,心性可不小,该考虑的都考虑到了。”宁嫂仿佛不认识我似的,上下打量道。
“到底哪个重要,你快说啊!”我嘟起嘴说。
宁嫂微微一笑,“要我说,都重要,也都不重要。”
“等于没说。”我装作生气的样子道:“人家当你是亲人,你却含糊其辞,不理你了。”
“珠儿,别恼啊!”宁嫂笑道:“说重要,哪个女子不希望嫁个品貌齐全、家世又好的夫君,可那要修几世的福才会碰到。说不重要,缺了哪样,还不是都要嫁。归结到底,你要问我什么最重要,那还得是真正对你好!”
“怎么叫真正对我好呢?”不知是真不明白,还是根本就没脑子,我竟这么问她。
“这就得看你自己了。”宁嫂凑到我耳边,低声笑道:“要是我,就答应小卫子。”
“为什么?”我盯着宁嫂问。
“玉成虽人好,可粗了点。你那二师兄吧,家大业大的,指不定哪根脑绳搭歪了,放着好好的圣贤书不读,偏要来当先生,再说对你也忽冷忽热的,有点让人猜不透。倒是小卫子,精灵剔透的,心又细。”宁嫂说着,用力在我肩上拍了我一掌,补充道:“还是他最合适!”

我觉得宁嫂说得有理。正想对小卫子好点,不料他见到我反而不自在起来。难怪宁嫂说他心细!反正一切都还没最后定,倒也不急。

这天午后,天气突然就变了。眼看一场大雨就要下来,宁嫂喊我帮着收拾。一时鸡飞狗跳,几人忙得不亦乐乎。
我站在台基上,想去摘一件快要晾干了的短襦,伸出手却够不到。
“我来!”二师兄跑过来,一把扯下,塞到我怀里,转身忙着去端晾晒的牛膝。
一阵大风吹过,撩起他的袍角,身后的头发拂到他侧着的脸上,只看到高耸的鼻准,那一刻,我心中一颤,不由有上前帮他理顺的冲动。
他却根本没看我一眼,径直冲进了南厢。
不知为什么,从那以后,我有两天都不敢看二师兄的侧脸。偶尔正面相对时,倒也不曾失态。

小卫子已渐渐恢复了往日的神态。有时摘点菊花回来,分给我和宁嫂,说今年没几天看头了,再摘就要明年了。我自己没戴,只见宁嫂别在前襟上,偶尔从前面走过,有淡淡的清香。
节选自《医路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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