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蒲草
(2022-11-12 14:17:11)拾蒲草
40多年前的生产队,真有些“一穷二白”的样子,那时候,除了种地以外,惟一合法的副业就是姑娘们编织出来的工艺品了。
工艺品之一就是用蒲草编出来的坐垫,这些坐垫完全由当时的供销社外贸组收购,出口到国外,具体它们做什么用,至今也没有人可以闹得清,反正只知道,庙宇内僧道们打坐时跪着的蒲团就是用蒲草编成的。
蒲草又叫香蒲,是一种多年生草本植物,生于水边或池沼中,根状茎横生,花穗形状像蜡烛,编织蒲团的叶片就是这种蒲草。
那时候,生产队没有钱可以买到蒲草,为了获得蒲草,每个生产队到盛夏时都要派人到北大港库区去找人联系,取得拾蒲草的资格。
到了拾蒲草的季节后,生产队会用一辆马车把人、船和所需的供养都运到大港的堤坝上,上面平坦空旷,是搭棚住人的好地方,而窝棚搭的也很简单,用几领苇席挂在一个用木棍撑起来的“A”字型的骨架上,然后再在窝棚里吊上蚊帐就可住人了。
大概是在1973年的夏末,各个生产队把人员集合起来,派了两辆大车,装载好所需物品向大港库区出发,头晌午天还晴的很好,走到半路上,天上下起雨来,一帮年轻人一点都不犹豫的继续前行,天过晌午的时候,终于到达堤坝上,这时雨越下越大,平时光滑的堤坝,此时已是一片泥泞。
马车把式把车卸完以后就回去了,只剩下20多个小伙子被雨淋得像一群落汤鸡,大家七手八脚的把怕淋湿的米面盖好,几次试图把窝棚搭起来,可是看到地上的积水,人们只好放弃。
捎来的玉米面干粮被雨水浸泡的改了模样,像一个个刚从肚子里生出来的小兔子,湿漉漉的,人们不管不顾的伸手抓过来,又拿起一块用菜刀切开的咸菜,蹲在地上啃起来。
约摸下午6点时分,天上的雨仍在不紧不慢地下着,这时候的蚊群开始向堤坝上的人群进攻,在家时光听说大港里的蚊子大,可始终没有见到过,直到此时,人们才知道这里的蚊子不但个头大,而且还特别凶狠,它们冒着雨水往人们身上露肉的地方叮咬,不一会儿功夫,人们身上就布满了红疙瘩。
防蚊的工具什么都没带来,唯一的蚊帐此时毫不起作用,干柴一点都没有,生不起火来把蚊群驱散,就只有招架着挨咬的份儿了。
后来实在没辙了,不知是谁最先带头跳进堤坝下的水中,蹲坐在里边,只露出一颗脑袋,再用泥巴把脸糊上,这一来,所有的人就全部逃到水里。
雨在不知不觉中停下来,这时大约已是夜间两、三点钟了,下弦月在时断时续的云层后面露出半张脸,偷窥着仍然猫在水里的人群,蚊子仍然轰炸机一样的在头顶上盘旋,对这些一夜不敢入睡的人们没有丝毫怜悯。
天光终于放亮了,随着天也晴了,蹲坐在水里一夜的人们这时打着哈欠陆陆续续地走上堤坝,他们先把身上的湿衣服脱下来,拧去水份,搭在还在嘀水的树枝上,大家决定,等太阳再高一点,捡拾些干柴来,埋锅造饭。
饭终于做熟了,已是接近中午时分,人们趁着饭前,用铁锨把地上的积水淘干,捡几块比较干燥一点的地方把窝棚搭起来。一切都按部就班的进行着,太阳也帮忙一样把整个堤坝晒干,人们把多余的杆子架起来,把所有被雨水淋湿的物品都搭在上面,两天就这样过去了。
第三天,天刚蒙蒙亮,各个生产队的年轻人就上了各自的小船,有一个人用竹篙撑着向港中驶去。
蒲草长得很分散,它们被大片的芦苇包围着,有经验的人会知道它们集中生长在什么地方,远远望见蜡烛一样的蒲棒像一串串糖葫芦矗立在蒲草的上端。
到半晌的时候,一船蒲草已被装满,竹篙又在“船夫”的手中上下翻飞,港中的水被小船冲破,闪着波纹向船后退去,这时不知是谁,小声哼唱起来:“洪湖水,浪打浪……”。
随后,一群粗犷的和声在全船上响起来,这时已经分辨不清这里究竟是身处大港还是洪湖,而船上装载的是莲藕还是香蒲,这一切似乎都被混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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