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求凰》千古传唱《怨郎诗》万古流芳

  张文真 

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了万千英雄，也镌刻了那无数闪烁在长河中的千秋佳丽，风流的足迹总被雨打风吹去。然而，历经一千九百多年的风、霜、雪、雨，却丝毫没有让司马相如和卓文君的爱情故事褪色半分。

国色天香  才智超群

卓文君，生活在汉景帝和武帝时（生卒不可考），西汉临邛（今四川邛崃）人，为西汉四川钜贾卓王孙之女，她天生丽质，容貌姣好，聪明伶俐，博文稚识，诗歌辞赋，无一不精，更擅长音律琴技无双，人称“蜀中第一美人”。

她出生在临邛第一富豪家。据司马迁《史记·司马相如列传》记载：“临邛多富人，卓王孙僮客八百人，程郑亦数百人，乃相谓曰：‘令有贵客，为具召之。并召令。’”然而，她的父亲卓王孙却是一个攀权富贵的商贾，把女儿的婚姻作筹码，把16岁的女儿嫁给一个痨病的晚期患者——李姓人家的公子。

可新婚几个月，患痨病的丈夫撒手西去，一朵娇艳欲滴的鲜花遭到狂风暴雨的摧残，十七岁的卓文君一夜之间成了寡妇，只得回归娘家居住。卓文君为人放诞风流，那时，卓家真是门庭若市，前来拜访的络绎不绝，有新朋，有旧友；有纨绔子弟，有蓝衣少年；有大儒，有博士，有白丁；有直接提亲的，有托词见佳丽的……卓文君都不中意。凡事不强求，婚姻看缘分。

琴心挑逗  雪夜私奔

有一天，县太守主动邀请司马相如到卓王孙赴宴。司马相如本人有口吃，但琴弹得非常好，为了避免口吃这个弱势，县太守主动给司马相如递上一把琴要其弹奏一曲，他弹琴唱道：

“凤兮凤兮九天翔，翱游四海求其凰。 
      参风云兮暗日月，顾影自怜在高堂。 
      忽现耀目以神动，有玉人兮出潇湘。 
      才堪咏絮情堪握，嫣然一笑兮明珠失光。 
      凤兮清歌引碧霄，振翅奋近绮罗香，瑶池绿波荡鸳鸯。 
      音未绝，轻逐芳，欲行不行归故乡！”

这一琴曲名叫《凤求凰》。明媚的春光里，清新的桐枝头，一对凤凰在亲亲热热地舞蹈。轻快的旋律，饱满的激情，传达出热烈与执著，表达着浓情与蜜意。卓文君听见歌声，不由得从门缝里偷窥，那位弹琴的身穿蓝衣，约摸有二十来岁，相貌英俊，剑眉星目，隆鼻朱唇，眉宇间却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憔悴和落寞。后来得知，他就是，蜀郡（今四川省成都人) 口吃司马长卿。《史记·司马相如列传》记载：“司马相如，字长卿，蜀郡蓬州人也。少时好读书，学击剑，名犬子。相如既学，慕蔺相如之为人也，更名相如。”

琴毕，司马相如抬头看去，只见：眉黛如远望山，面若三月桃花，腰似风中摆柳，皮肤柔滑如脂，简直芙蓉出水，嫦娥下凡。四目对视，满面飞红。

一曲才罢，又一曲响起。仍是那首《凤求凰》的旋律，但比先前更激越，更火热，似炭火在炽烤，像烈火在焚烧。那动情的演唱，分明是大胆的赤裸裸的爱情表白！卓文君听后心中狂跳，脸色潮红，她似乎感觉到，虽是在大厅里弹奏，司马相如却是在为她一个人独奏。他的情意已深深地融进了他的手指间，那旋律，不是从琴上流出，而是从心底涌来。那或许就是爱情的潮水，一浪高一浪的向她涌来，将她淹没，让她透不过气来，她感到浑身发烫，周身发抖，一个少女的心，被琴声勾走了。司马相如仍在动情的唱着：

凤兮凤兮从凰栖，得托子尾永为妃。

交情通体必和谐，中夜相从别有谁？

琴声，歌声，声声扣动着卓文君的心扉，她听出了男欢女爱的谐音，满面飞红。那多情而又大胆的表白，让久慕司马相如之才的卓文君，怦然心动，一见钟情。

宴会完毕，文君独自回房，心中怆然，若有所失：耳边回响着琴声，心中响起了歌声。是这样近，又是那样远；是这样亲，又是那样疏，欲罢不能。真是“相思树下说相思，思郎恨郎郎不知。”正在文君坐立不安的时候，司马相如亦坐卧不宁，真是“相思相见知何日？此时此夜难为情”，“有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不知不觉，他又到卓家大门外，不知辗转多少回，就是不见卓家有人出进，书信难传……

次日，司马相如就托人以重金贿赂文君的侍女，再次向她转达自己的爱慕之情。卓文君知道其心意。但她知道父亲是不会应允，傍晚黄昏，她独自溜出家门。在与司马相如会面之后一见倾心，她清楚，这是她的改变命运的稻草，是她心中的白马王子。她依在他的怀里，像暮日时的一朵娇艳的花朵，欲闭非闭的神态，在期待着，等待着……“问世间情为何物，直叫人生死相许？” 她凭着自己对爱情的憧憬，对追求幸福的坚定，以及非凡的勇气，毅然地越过“封建伦理——守节”的雷池，在漆黑之夜，逃出卓府，抛弃锦衣玉石，与深爱的人雪夜私奔，许下“上邪!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 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的誓言。是夜，雪纷纷，比翼双飞；意浓浓，风雨同舟。穷困潦倒，阻碍不了你们之间的深深爱意，从而完成了两人生命中最辉煌的事件。这就是一直流传至今的爱情故事里最浪漫的夜奔之佳话，在整个中国情史中堪称第一。

爱情是浪漫的，热恋中的男女是最幸福的。有道是：只要感情深，不怕天天住农村！只要感情在，不怕天天吃酸菜！

敢爱敢恨  巧治情郎

话说卓文君与司马相如雪夜私奔，连夜急忙赶回成都。卓王孙得知女儿私奔之事，大怒道：“女儿极不成材，我不忍心伤害她，但也不分给她一个钱。”有的人劝说卓王孙，但他始终不肯听。

卓文君与司马相如到了成都，进家所见，空无一物，只有四面墙壁立在那里。这是对爱情的极大考验。生活艰难，但两人感情日深。

爱情是浪漫的，生活却是现实的。爱情的存活单靠卿卿我我的甜蜜是远远不够的，爱情不是空中楼阁，情感也需要面包。过了好长一段时间，文君感到不快乐，说：“长卿，只要你同我一起去临邛，向兄弟们借贷也完全可以维持生活，何至于让自己困苦到这个样子！”相如就同文君来到临邛，把自己的车马全部卖掉，买下一家酒店，做卖酒生意。并且让文君亲自主持垆前的酌酒应对顾客之事，而自己穿起犊鼻裤，与雇工们一起操作忙活，在闹市中洗涤酒器。为生计，文君开酒店，一时成了这是临邛市上的一件天大新闻，顿时远近轰动，酒店门庭若市，热闹非凡。真是美人当炉，笑靥如花，玉手斟酒，酒更香浓，引得十里八乡豪客文士尽来畅饮。一时，红红火火。

卓王孙听到这件事后，感到很耻辱，因此闭门不出。有些兄弟和长辈交相劝说卓王孙，说：“你有一个儿子两个女儿，家中所缺少的不是钱财。如今，文君已经成了司马长卿的妻子，长卿本来也已厌倦了离家奔波的生涯，虽然贫穷，但他确实是个人才，完全可以依靠。况且他又是县令的贵客，为什么偏偏这样轻视他呢！”卓王孙不得已，只好分给文君家奴一百人，钱一百万，以及她出嫁时的衣服被褥和各种财物。文君就同相如回到成都，买了田地房屋，成为富有的人家。从此这对小夫妻举案齐眉，相敬如宾，又过上了整天饮酒作赋，鼓琴弹筝的悠闲生活。

汉景帝之后，汉武帝即位，对司马相如原来随梁王时所写的《子虚赋》十分赞赏。于是司马相如再次来到京师，在狗监杨得意的引荐下，武帝召见了司马相如，司马相如更竭尽才智写了一篇《上林赋》，盛赞皇帝狩猎时的盛大场面，举凡山川雄奇，花草繁秀，车马垣赫，扈从壮盛，皆纷陈字里行间。好大喜功的汉武帝一见之下，拜司马相如为郎官。

自古至今，大多数男人总是令人失望。司马相如自然也不例外。当他在事业上略显锋芒，终于被举荐做官后，久居京城，赏尽风尘美女，加上官场得意，富贵后的司马相如心旗摇动。俗话说：“饱暖思淫欲，饥寒起盗心。”他竟然产生了弃妻纳妾之意，过去的山盟海誓，曾经的幸福甜蜜，都变成了海市蜃楼……卓文君在家独守空房，思念丈夫，日日盼望司马相如来信，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盼着、盼着，可是常常失望。久而久之，便产生了“忽见陌上杨柳色，悔教夫婿觅封侯”的心情。

一晃五年过去了，有一天，卓文君终于盼到司马相如的来信，她欣喜若狂！可是拆开一看，她的心都凉了。原来信上只有冰冰冷冷的十三字：

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百千万。

聪明的卓文君瞧见在“万”字之后，少了一个“亿”字，当下心如刀割，泪眼婆娑。因为“无亿”即“无意”也，是丈夫对自己已然“无意”的暗示！原来司马相如早已忘却那曾经患难与共，情深意笃的日子，早已有了离异之心。她，心凉如水，强忍著悲痛，回了一封《怨郎诗》（也叫《数字诗》）。其诗曰：

“一别之后，二地相悬。虽说是三四月，谁又知五六年。七弦琴无心弹，八行书无可传，九连环从中折断，十里长亭望眼欲穿。百思想，千系念，万般无奈把郎怨。”

又曰：

“万语千言道不完，百无聊赖十凭栏。重九登高看孤雁，八月仲秋月圆人不圆。七月半秉烛烧香问苍天，六月伏天人人摇扇我心寒。五月榴花似火，偏遇阵阵冷雨浇花端。四月枇杷色未黄，我欲对镜心意乱。忽匆匆，三月桃花随水转。飘零零，二月风筝线儿断。噫，郎呀郎，巴不得下一世，你为女来我做男。”

司马相如看完妻子的信，不禁惊叹妻子之才华横溢。遥想昔日夫妻恩爱之情，羞愧万分，从此不再提遗妻纳妾之事。亲自驾着驷马高车，登门接走“糟糠”之妻，并许下“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誓言，二人始得生死相依，百年好合。这首诗也便成了卓文君一生的代表作数字诗。细细品读，其爱恨交织之情跃然纸上。卓文君用自己的智慧挽回了丈夫的背弃。她用心经营着自己的爱情和婚姻，终于苦尽甘来。他们之间最终没有背弃最初的爱恋和最后的坚守。这也使得他们的故事千转百回，成为世俗之上的爱情佳话。

琴毁炫断  佳话流芳

纳妾不成，两人白首偕老，安居林泉，又度过了十年恩爱岁月，司马相如终因糖尿病溘然长逝，卓文君在万分悲痛中为亡夫司马相如写了一篇祭文：

“嗟嗟夫子兮，亶通儒，少好学兮，综群书。纵横剑技兮，英敏有誉。上慕往哲兮，更名相如。落魄远游兮，赋《子虚》。毕尔壮志兮，驷马高车。忆昔初好兮，雍容孔都。怜才仰德兮，琴心两娱。永托为妃兮，不耻当垆。生平浅促兮，命也难扶。长夜思君兮，形单影孤。步中庭兮，霜草枯。雁鸣哀哀兮，吾将安如。仰天太息兮，抑郁不舒。诉此凄恻兮，畴忍听予。泉穴可从兮，愿殒其躯。”

卓文君终于尝到了未亡人冷冷清清的孤寂况味。回首前尘，恍然一梦，第二年深秋，霜降草枯，长空雁鸣，形影相吊，孑然一身的卓文君也随司马相如于九泉之下。

参考文献：

【1】《汉魏丛书·刘歆著<西京杂记>》·上海锦章书局石印版。

【2】司马迁著·《史记》·内蒙古人民出版社，2004.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