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三日，《长江商报》报道了湖北麻城3000多名学生背着课桌上学，画面让人心酸欲泣，却又欲哭无泪，

心中久久不能平静，有写点东西的冲动，想想却又作罢，一个文字爱好者而已，写不写，它就在那里，写了又能

怎样？人类文明的每一个小小进步，都会留下带血的足迹，然后历史的画卷上才能浮现出一个太平盛世。那位打

了鸡血的哲学家说，我是太阳，能发出光和热，照亮这个世界。普通人看到的只有飞涨的物价，苦逼的生活，豆

腐渣的工程，能有一盏煤油灯般的光亮和温暖，都会感觉幸福。能照亮自己的生活，都算是了不起的成就，能改

变自己的生活，都是祖国的好青年！

 

    消息发布不久，引起舆论的轩然大波，《长江商报》最初的文章却不见了踪迹。每次出事，据说都会撤几位

县长，几位局长，几位处长……，这回说不定会撤几位编辑，几位记者，几位撰稿，谁让你不知道，防民之口胜

于防川，连《蜗居》都算犯禁，何况别的！在这个金银生锈，米面出酒的年代，国家什么都不缺，就缺稳定，你

老实了，麻木了，国家也就省心了！

 

    事情发生以后，当地政府倍加关注，说财政紧张，教育经费短缺，号召全国人名捐款。以前在单位时，隔段

时间，总有各种名目的捐款，而且明码标价，初级五十，中级一百，高级两百。每次掏钱，我都心疼的哆嗦，没

有感觉丝毫的光荣和神圣，因为我不知道我的血汗钱到底去了哪里，我看到的只有名车豪宅和玛莎拉蒂。倘若国

家真的没钱，我们老百姓就是砸锅卖铁，脱裤子当衣服，也要给孩子们买几张课桌；如果当地政府好意思说没

钱，那请您公布一下每年的公款消费；如果教育部长好意思说没钱，我不说别的，就我以前所在的那所说大不

大，说小不小的三流中学，每年光公款吃饭，就有二三十万，还不包括其他。你们抽得起天价香烟，戴得起天价

名表，盖得起“白宫”办公楼，却买不起几张廉价的课桌。

 

    我们国家有钱，我们有十三亿人口，我们用汗水和智慧创造出无法记数的财富。引用蒋方舟小朋友的博文：

“中国到底有多有钱？《经济学人》统计，中国用一半的外汇储备可以购买全部的西班牙、爱尔兰、葡萄牙和希

腊的国债，这样就可以瞬间解决欧元区债务危机；中国可以购买股票，用不到1万亿美元吞并苹果、微软、IBM和

谷歌。全世界最有价值的50个体育机构加起来的价格不到中国外汇储备的百分之二。如果买地，花不到六分之一

的外汇储备就可以买下曼哈顿和华盛顿；如果买能源，可以买下今年88%的石油供应；如果买安全，那么理论上

中国可以买下整个美国国防部。”我们有钱，可是，我们缺良知，我们缺良心，我们可以对别的国家一掷千亿，

却唯独对自己子民的艰难窘迫，漠视不理。

 

    课桌事件以后，相关调查接踵而至，麻城缺的不仅仅是课桌，更缺老师，教师队伍，青黄不接。没有课桌，

大不了自带，实在不行趴在地上也能凑合，但没有老师，总不能让孩子自学了事。作为曾经的老师，我深知这个

行业的苦楚，外表既不光鲜，内心实在苦逼，拿着微薄的工资，应对高房价高物价的市场，生存都很艰难，还要

饱受社会的质疑，除了稳定，实在没有任何优势可言。大多数城市的老师尚且如此，那些农村和偏远山区的老师

收入更低，生活境况怎样，可想而知，没有辞职，能坚持到最后，都是这个时代的英雄！

 

    看到这些消息的时候，我刚从老家归来，自己当年上学时的情景，历历在目。我从一年级就一个人开始走

读，早上五点半起床，走三公里到学校上学，三个人用一张长条桌子和长条板凳，写字都得侧着身子。在包里背

两个馒头和一瓶凉水，就算是早饭和午饭，连咸菜都没有，能在水里放两颗糖精，都幸福的要死。冬天天冷，馒

头冻成一个冰疙瘩，中午休息时，一群人围着那个土炉烤馒头，脚上的布鞋湿了，也脱下来放在上面烤，烤完了

用袖子一擦炉盖，接着再烤馒头。有的同学，脚味太大，烤完鞋子再烤馒头，馒头上就会有一股脚臭味。

 

    冬天早上天黑，拿一把金针杆子点着举在手里，算是火把，风一吹，火势燎来，烧的额前的头发一卷儿一卷

儿，也算烫发。走在路上，碰见别的小朋友，就把火把放到一起，再到别人的场地里，偷一捆柴烧一场大火取

暖。下雪的时候，沟沟坎坎看不清楚，一不小心掉到雪窝子里，领子里灌满积雪，半天爬不出来。到学校上自习

没有电，同桌三个人点一盏煤油灯，一个自习上完，坐在中间的同学被熏的眼眶黑黑，。

 

    夏天天气太热，我们把课本撕了折成扇子扇风，上课的时候就那个本子趴在那里装模作样，被老师发现，先

揍一顿，再罚抄课本一遍。一瓶水，两节课后就瓶底朝天，中午休息时没有水喝，馒头嚼在嘴里，干的无法下

咽，就到校门外人家的菜地里偷葱和萝卜。

 

    学校五个年级，只有五个老师，每个老师什么都教，只要能识几个字，懂得加减乘除，就算是文理兼通。音

乐课，给我们吼两句秦腔；自然课，带我们到地里拔草；美术课，让我们自己发挥；体育课，带我们满校园跑

圈，玩老鹰抓小鸡，唯一的体育器材，就是一个没有气的破篮球，还藏在老师的床下，不给我们玩。

 

    上中学时，离家更远，我在学校寄宿，一周三十个馒头一瓶咸菜，住的是三十多人的通铺，那间宿舍，八面

通透，老鼠横行，夏天外面大雨滂沱，里面细雨如丝；冬天外面寒风呼啸，里面冷风阵阵。白天我们在教室里好

好读书，天天向上；晚上回宿舍躺在床上，蒙着被子感受身上耗子爬行。我睡在门口，门洞里的风吹得人脑袋生

疼，有时候受不了，就把书包套在头上再睡，冬天还好受一点，夏天能把人闷死。冬天馒头受冻，硬的掰不开；

夏天馒头长毛，用毛巾一擦继续吃。几年时间，换了很多是老师，有的走了，有的来了，最后换来的数学老师，

还是体育专业，最大的特长是扔铁饼，讲课时磕磕巴巴，遇到难题，就说，跟我扔铁饼一样，自己研究。这样的

条件，这样的教育，将来我们还要进入城市，和城里的孩子争！

 

    每次事件以后，都会有专家出来研究，这次也不例外，追根朔源，分析到农村“撤点并校”的问题，让人尿

意横生，似乎分析的越远越扯淡，越能证明他们的高瞻远瞩，高屋建瓴，高处不胜寒！

 

   随着农村经济的日渐凋敝，城镇化进程的发展，农村的适龄儿童越来越少，加之居住分散，也不可能把学校

设在每个农名的家门口。这次回家，村子里很难见到一个年轻人，留守的大多是老人和孩子，原先的那所小学，

也只剩下了三个年级和三位老师，三年级以上的都到镇子的中心小学寄宿，每天还能领到一个蛋和一包奶。没有

变的只有我上学时那几间漏水的教室依然漏水，房顶上的裂缝越来越大，孩子们坐在里面上课，一抬头，就能看

见祖国的天空。对于农村的，从长远看，这条政策确实有利于教育资源的整改和合理利用，也有利于提高教育质

量，但问题在于，“车点并校”的过程中，没有给予配套的资源和相应的资金保障以及制度的规范！

 

    麻城的孩子是不幸的，在这个一片和谐，经济腾飞，很多人叫嚣中华名族伟大复兴的时代，你们却还要扛着

课桌上学，但同时，你们又是幸运的，因为如果没有《长江商报》的那片报道，你们还将继续扛下去！我们的每

一点点小小的进步，都要踏过一片血海；每一次觉醒，都必然伴随同胞们血肉模糊的阵痛。有时候我也会替这个

国家打圆场，因为这个国家有刁民也有良民，更有愚民。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国家大了，也什么事都会发

生。可每一次事件的发生，都应该有一个无法避免的理由，如果真是国家太穷，买不起课桌，我无话可说；如果

真是资源耗尽，没有材料去造，咱也认！可明明能够避免的问题，却一再发生，我只能感到耻辱，和悲愤！

 

    再穷不能穷教育，再苦不能苦孩子，我们不穷，也不苦，我们有的是钱，可我们缺少良心，缺少良知，一个

不关注孩子的国家是没有未来的国家；一个让孩子扛着课桌，把孩子视作奴隶的民族，也是一个绝望的民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