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聚好散（小小说）

           文/无敌丁老头

 在一个城壳楼子里，谁都知道老李是个好人。

 他中等个儿，白净脸儿，走路不紧不慢，说话儿慢声慢语，像个大闺女一样。可是，好人命不好，老李还不到六十岁那年，老伴儿撇下他撒手走了。左邻右舍，亲戚朋友都为老李感到痛心。

 老李是一个有身份的人。他出生在泰国，祖籍在开放的城市广州。改革开放前夕，父母把他从泰国送回了老家，所以，老李是一个名副其实的归国华侨。

 改革开放以后，由于老李的身份特殊，他一跃成了市里的一位人大副主任，非党领导干部，让众多人刮目相看。偏偏就在这个时候，厄运不期而至，老李的媳妇身患绝症，不治而亡。这突如其来的打击，几乎让老李六神无主，心灵崩溃，一时不知所措。街坊邻居看到老李一个人，都达内心里感到同情和惋惜。

 人到山前必有路。这话儿，在老李身上应了。不久，媒人就给他介绍了个对象，姓王，在政法部门工作，长得眉清目秀，知情达理，跟前一个儿子，二年前丈夫出了车祸，死了。论年龄，老李比她整整大十岁还露头。

 老李听媒人一说，连连说：“不中，不中！”

 “为啥不中？”媒人说：“你还没有见面嘞，你咋知道不中？见见面再说呗！”

 “不中伙计，别说了！谢谢你了！”老李说：“你想想，人家单位好，工资高，有房子，还年轻，咱哪能攀得上！别推小车子上墙头，自找落耳啦！”

 “你咋知道人家不会同意？！说不定她找你谈，还巴不能的嘞！中不中，谈谈再说！”

  结果，令老李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两个人一接触，一谈话儿，馿皮膏药贴狗皮膏药沾紧了。尽管老李一再说不合适，可王女士非偏偏愿意不行。

  不久，老李和王女士就举行了婚礼。结婚之后，老李就带着她到广州，抵港澳，赴泰国等地去旅游，在欢快的激情中度过了蜜月。

  从此，老李就搬到了王女士家里住，一切仿佛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生活。小两口恩恩爱爱，互相体贴，小日子过得红红火火，非同一般。老李也为自己能找着这么好的老伴儿，感到赏心悦目，是上辈子的造化。

  一晃，整整十年过去了。就在这一年岁尾，事情发生了骤变。

  一天吃过晚饭，老李和老伴儿一起散步，回到家里洗漱已毕，正准备睡觉，这时，老伴儿突然对老李说：“有件事儿我给你商量商量，我考虑很久了，不能瞒着你了，看咋着办合适？”

  老李说：“啥事儿？两口子有啥事儿请说呗！”

  “老李呀，你看我的儿子已经结婚了，媳妇马上就要生孩子了，我准备跟着儿子看孩子去，你也跟我一起去！你看如何？”老伴儿说。

  老伴儿自从丈夫出车祸去世后，儿子一直跟着他爷爷在深圳生活。自从和老李结婚后，再也没有回过老家去。如今，自己快要有孙子应奶奶了，回到儿子身边照看孩子，也是理所当然的份内事儿。

  老李两口子感情好，深！他听老伴儿这么一说，顿时懞了，不知道该咋说好。沉思了良久，他对老伴儿说：“我去不合适吧？”

  老李心里清楚。你想想，老伴儿回去，那是名正言顺，自己的老家，自己的儿子儿媳，自己的老公公，在一起生活谁也不会说二。我去了，算个啥？！再说了，我比老伴儿大那么多年龄，跟她老公公大小差不多，去了，算哪一道子？猪八戒照镜子-----难看！他越思越想越不能和老板儿一块回去。

  “老李呀，说实在的话儿，我把你一人丢在这儿，不放心！”老伴儿说：“你最好还是跟我一起回去好，有个照应！”

  老伴儿无论咋着劝说老李，可他始终没有表态。

   “老李呀，我再给你几天时间，好好考虑考虑吧。”老伴儿落泪了，说：“我离不开你，我想与你永远在一起，我盼望着你的好消息！”

  几天又过去了，老李仍然没有同意。

  老伴儿哭了，哭得很伤心。说：“老李呀，我也不在难为你了，你要实在不愿跟我一块回去的话儿，那咱两个就好聚好散吧！”说罢，两口子紧紧地抱着痛哭不已！

  就这样，老李两口子分手了。

  在接下来的几天里，老伴儿没有出门，一直在家里忙着，为老李洗衣服，刷鞋子，拆被子。凡是老李用过的衣物，她都给他洗得干干净净，叠得有角有楞，放好。

  老伴儿不能再等下去了。一天吃过早饭，老伴儿开着车，速度极慢，把老李送到了应去的地方。

  北风呼呼地刮着，枯朽的树叶被吹得满地乱飞。

  老李望着朝夕相处整整十年的老伴儿渐渐远去的身影，站在楼下如同植物人一动不动，老伴儿“好聚好散”的话儿，挤满了他的心灵。他好像身处弥漫的大雾之中，什么也看不清了-------

        （此文已被《丰采园杂志》2014第二期选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