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老妻

                                      （小小说）

   他叫窝囊。她叫凤儿。是老夫老妻。

   提起窝囊两口子，街坊邻居都知道，达四十多岁时就生气，整整呕了大半子。可是，如今老了老了，两口子又和好了，好得同床共枕，形影不离。

   说起两口子生气这事儿，也怪窝囊。因为啥？因为窝囊有两大恶习：一是吸烟，二是喝酒。窝囊的烟瘾大，天明只要一睁眼，必先抽烟。而且，吸烟也不知道招呼着，衣服上到处是被烟火烧得大窟窿小眼睛的。再说喝酒吧，十喝九醉，经常是被人送回家。否则，他就找不到家门。于是，经常不少挨到老婆的臭骂。

   凤儿干净讲究。窝囊每次回家，都是一身的烟气酒气，凤儿闻不了这个味儿。

   “窝囊，把烟戒了吧？”凤儿劝他。但是，窝囊戒不掉，因为他肩任着接待科长，干得就是喝酒吸烟的差事儿。

    窝囊无法戒烟，因为这儿，两口子不断磨嘴吵架，矛盾也不断升级。凤儿看没有办法，“劝人不醒，不如一送”。一天，凤儿郑重地对窝囊说：“烟酒到底是戒还是不戒？！”

   “咋啦！吸烟喝酒干你啥事儿！”窝囊当时一听，急了，说。

   “窝囊，今个儿我可给你说好，你要不把烟酒戒掉，咱就分开住！”

   “你说啥？分开住？”窝囊顿时火气上来了，说：“分开就分开！谁怕你个球！”

   就这样，凤儿一下横心，与窝囊分居了。

   三间堂屋，窝囊住西间，凤儿住东间。这一分居，就是好长时间。

   人有七情六欲。窝囊也有“性”福生活的欲望。分居开始那阵子，窝囊还能受得了，挺得住。可是，时间久了，窝囊有些挺不住了，急了。

   一天夜里，月光把屋里射得通明。这时，窝囊悄悄来到凤儿的住处，正欲上床。没有料到，他刚一屁股坐到床边上，凤儿就照他腚上狠狠跺了一脚，差点没有把他跺下床去。

   窝囊非常恼火。他心想：两口子多日不在一块了，本想痛快痛快，没想到给我竟来这一套！他越思越想因为想干那个事儿，弄到这一步划不来，只要你不想干那个，看那个龟孙想干！一赌气，窝囊又回自己屋去了。从此，再也不提过“性”福生活的事儿。

   后来，窝囊退休了，两口子仍然各拉着硬弓，各住西东。

   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这话儿，在凤儿身上应了。

   凤儿病了，挺厉害，得做手术。手术后，她生活不能自理，下床活动，一日三餐，甚至大小便都得有人伺候。凤儿跟前一双儿女，开始，孩子们隔三差五地请假轮流照顾她。可是，他们都有工作，不能动不动老是请假呀！子女一离开，凤儿就落泪。

   窝囊人缘憨厚。尽管凤儿多年以来对他不太好，但，他不计前嫌，如今凤儿病成这个样子，仍看在眼里疼在心上，无微不至地伺奉她，给她天天做着吃，端着喝，洗衣服，倒尿盆。尤其是白天，窝囊没有离开过凤儿半步。就是有一条，窝囊拉着硬弓：只要凤儿不开口说话睡在一起，晚上照旧各睡各的。

   也许是窝囊的举动感动了她。每当窝囊给她喂饭的时候，她都止不住眼泪往外流。一天晚上，窝囊刚刚给她吃过饭，凤儿微笑着说：“窝囊，今晚上你就别走了，搬过来住吧！”

   “什么？”窝囊一听兴奋地说：“你不给我分居了？！”

   “嗨，那都是以前的事了，细细想想，我真对不起你！”

   “现在，人都老了，还说哪管啥用！”

   “窝囊，现在我算体会到了，这人到年纪大了，有个啥好歹，我看指望谁也不行，还是老夫老妻指望住喽！”凤儿非常内疚地说：“瞅瞅你那傻样儿，站哪干啥，还不赶快搬过来！”

   “嗯！嗯！”窝囊马上说：“现在就搬，现在就搬！”

   凤儿一句话说到了窝囊的心窝里。

   月光融融，情也切切。从此，两口子又紧紧地依偎在了一起。

                     （此文已被《天空文学选刊》2014年第二期选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