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   底

                                         （小小说）

   杏儿自从生了一个丫头后，几年内一直再也没有怀上孕。

   丈夫跃进看着一天天长大的闺女，但，心里还是很不是滋味。因为他心里总是想着，这辈子要是没有一个儿子，在他这儿断了种，绝了后，对列祖列宗来说，是最大的耻辱和不孝。于是，他天天盼望着杏儿能给他生下一个胖小子，好传宗接代，光宗耀祖。

   事儿说来也巧。今年春上，杏儿怀上了，可把跃进高兴得一蹦三尺，嘴唇合不住。可是，好梦不长，到了秋季，乡里掀起了计划生育高潮。当时，政策严得很，农村超生了二胎，实行房子扒光，东西拉光，树木刨光的“三光”政策。国家干部要是超生了二胎，没有二话可说的，一律开除回家。

   跃进在乡里广播站工作，他看着杏儿一天比一天鼓大的肚子，害怕了。心里想，杏儿要是怀上个儿子，生了，开除回家也不后悔，万一要是再生个丫头，那就不值了。一天晚上，他找杏儿商量说，怀的要是个男孩咱就挺上了，如果再是个丫头的话，干脆把她做掉。

   杏儿听了，同意了。

   一日，村上来了一位算卦先生，胡须飘胸，戴着一副墨镜，显得非常大度老练。杏儿娘见了算卦先生，忙请他去给杏儿算上一卦，看看怀上的到底是个男孩还是女孩。算卦先生认识杏儿。他让杏儿坐在椅子上，然后，叫杏儿把右手伸开，仔细正看翻看，左看右看，边看嘴里边不停地嘟囔着，好似老和尚念经一般，谁也没有听懂一个字来。大约半个小时后，算卦先生对杏儿说：“你今生今世命可不好啊！”

   杏儿忙问：“先生，到底怀的是啥？”

   “我实话告诉你吧，命中无儿难求子，你呀，这次怀的还是个女孩！”

   杏儿娘在一旁坐不住了，慌忙问先生：“是真的吗？！”

   先生说：“你要不信我的话儿，我敢跟你打赌，要不是个女孩，我头朝下走！”

   算卦先生走了。

   到了晚上，跃进从乡里回来了，杏儿把算卦的实情一五一十地告诉给了丈夫，他信了。

   第二天一早，跃进带着杏儿去医院做引产手术。结果，产下的竟是一个男婴，死了。跃进看到死去的儿子，紧紧地抱起儿子的尸体不肯撒丢，放声大哭，骂道：“算卦先生，你坏透了良心，不得好死，我日你八辈祖宗！”

   不多日，乡里孙书记带着工作队员又来到跃进的村里检查计划生育，也巧，算卦先生也来了。跃进一看，此人正是给杏儿算卦的那个先生，气不打一处来，上去一把就抓住了他的衣服领子，正欲大打出手，孙书记厉声喝道：“跃进，你想干什么！你也睁开眼睛看看他是谁！”说话间，算卦先生不慌不忙地摘掉了墨色眼镜和胡须，跃进不由得大吃一惊，啊！这不是乡里德高望重的老刘吗！他顿时傻脸了。

   “这出戏都是我让他拌演的！”孙书记指着跃进说，“你有啥事儿，冲着我来！”

   此时，跃进方才恍然大悟，在心里暗暗说道：“算卦先生老刘啊，你原来是乡里计划生育的卧底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