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容摘要

　　关汉卿一生创作了六十余种杂剧，保存至今的有十八种。著名的篇章如《窦娥冤》、《救风尘》、《望江亭》等。在揭露黑暗社会的同时，更突出反映妇女悲惨命运并大力颂扬女性在抗争中的智慧和胆略(现存十八个脚本中就有十二个是以女性为主角展开的)。这在中国男尊女卑的传统社会中是比较少见，也是有着独特价值的。不同于过去文人对理想的女性模板式的刻画，关汉卿第一次将女人当人来写，有喜有怒，有活力，有性格，一个个都光彩照人，可感可知。他描写的女性范围也大大超出了前人，从丫头，小姐，妓女到贤妻，良母，寡妇。她们为我们构成了一个多层次，多角度的，丰富多彩的人物长廊，为中国古代文学吹进了一股清新之风。

　　女性形象 社会环境 人性意识萌芽

　　“中国古代没有戏剧!”曾几何时西方世界这样给中国古代文学贴上了这样的一个标签。但是，当他们第一次听到柔弱的窦娥发出那惊天地泣鬼神的三个誓言，第一次见证青春美丽的杜丽娘与柳梦梅穿越生死的炙热爱恋，第一次领略一个风尘女子也可以用鲜血绘出爱国的桃花扇，流芳千古……西方戏剧史学家们不得不收回从前那句几乎是盖棺定论式的“真理”，用沉默来表达另一种震撼。

　　纵观中国古代文学长河，不难发现它其实是与中国大历史文化紧密相连，形成自己独特的文学发展的脉络，显示出特有的民族性、传承性、时代性的特征。它以汉民族文学为主，同时又兼容了其他少数民族的历史与文学，构成蔚为大观的中国古代文学。无论是中国古代的诗歌，还是散文、戏曲、小说，都有着明显可以追寻的历史。并且呈现着在创作和理论上的不断发展，丰富，日臻完善。每种题材的演进都是一部历史，而且脉络清晰。充分体现并显示着它的历史与文化的博大精深。中国文学深受中国历史文化的影响，每一时代都有一个时代的代表性的文学样式，并且与各个时代的政治、经济、文化密切相关。而当历史的车轮进入元朝，由于经济与市民文化的蓬勃发展，加之元朝特殊的社会环境，元杂剧开始兴起，这为中国戏剧的发展画上了转折性的一笔。

　　提到了元杂剧，我们就不得不提到一位元杂剧鼻祖性的人物——关汉卿。关汉卿，字行，号已斋叟，大都人，生卒年及生平均不详，主要活动在大都一带。关汉卿不乐仕进，交游甚广，与书会才人、青楼艺伎均有交往，时相切磋，同时他又多才多艺，精通音律，，关心落魄文人，“他长期混迹于行院勾栏，这既培植了他倜傥风流、桀骜不驯、狂放不羁的个性，又使他充分接触下层社会，对被压迫者的不幸遭遇感同身受。他还亲自参与演出，‘躬践排场，面敷粉墨’，获得了丰富的舞台体验，这使他的戏剧创作更具有当行本色”1

　　关汉卿一生创作了六十余种杂剧，保存至今的有十八种。著名的篇章如《窦娥冤》、《救风尘》、《望江亭》等。在揭露黑暗社会的同时，更突出反映妇女悲惨命运并大力颂扬女性在抗争中的智慧和胆略(现存十八个脚本中就有十二个是以女性为主角展开的)。这在中国男尊女卑的传统社会中是比较少见，也是有着独特价值的。不同于过去文人对理想的女性模板式的刻画，一谈外貌就是什么杏眼、柳叶眉，蜂腰，削肩。一谈到性格呢，要么是温柔贤淑的大家闺秀、小家碧玉，要么就是水性杨花的青楼卖笑女子。关汉卿第一次将女人当人来写，有喜有怒，有活力，有性格，一个个都光彩照人，可感可知。他描写的女性范围也大大超出了前人，从丫头，小姐，妓女到贤妻，良母，寡妇。她们为我们构成了一个多层次，多角度的，丰富多彩的人物长廊，为中国古代文学吹进了一股清新之风。

　　不同于古代文人玩弄女子的心态，关汉卿对中国古代妇女的不幸遭遇抱有深深地同情与深切的关注，这也就使得他的作品显示了更多的思想深度与鲜明的斗争精神。

　　首先让我们不妨对关汉卿笔下的女性形象进行一个简单的分类。从这些广博的女性描写对象中，我们不难总结以下几种类型：一、刚柔并济，柔中带刚型，像窦娥之类;二、有勇有谋，大胆泼辣型，像赵盼儿等;三、胆怯软弱，逆来顺受型，如谢天香等。

　　下面我们就将对这几种类型一一进行分析

　　(一)刚柔并济，柔中带刚型

　　(1)总体分析

　　这类女子以社会中，中下层良家妇女为主。黑暗的社会现实与艰难的生活环境磨练了她们坚韧的意志力，而又由于受到传统的文化思维的桎梏以及强大社会舆论的压力，她们身上又不可避免的带有贤惠温柔等传统好媳妇，好姑娘的标签。这里以窦娥最为典型与突出。

　　(2)典型形象分析

　　窦娥的故事其实带有显著的民间传说色彩，作者也提到了，在是剧本第三折中有这样的一句话，叫“做甚么三年不见甘霖降，也只为东海曾经孝妇冤”。东海孝妇的故事，最早见于刘向《说苑》，《汉书·于定国传》、干宝《搜神记》也都有记述，而且情节又有所丰富。对姑婆极尽孝道的东海孝妇(周青)，竟被诬称杀死姑婆;将处斩时，孝妇当众立誓：“青若有罪，愿杀，血当顺下;青若枉死，血当逆流”。行刑后，其血果然“缘旛竹而上标”(《搜神记》)。《说苑》中亦载此事谓“太守竟杀孝妇。郡中枯旱三年。”

　　但到了关汉卿笔下的窦娥，她又有了新的发展意义。她只是借助一个已有的模子，表达的却不止是对孝妇蒙冤的同情了，关汉卿把它提到了另一个高度，即孝妇为什么会受冤枉，这其实是由复杂黑暗的社会制度与现实决定的，而不是一两个人，一两个贪官污吏。窦娥，原名端云，高利贷的盘剥使她沦为蔡婆婆家的童养媳，十三年后，又成了寡妇，这不可不谓是命途多舛。可在这里，我们发现，窦娥已不仅仅是像过去妇女们采取的默默认命与逆来顺受，或是捶胸顿足式的的苦苦哀号“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她身上也开始发出朦胧的人性光芒，她开始提问题，她自问：“莫不是八字儿该载着一世忧?”，“莫不是前世里烧香不到头?”。但很显然由于历史社会条件的限制，她不可能将这归咎于社会制度，她只能暗暗扪心自问，者莫不是命运的捉弄吧?真的自己就本该如此吗?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她已经开始明白这不是自己的错，可是又不明白是谁的错，所以醒悟之后，还只有沉睡，无奈地面对这个现实，按照封建社会的“妇道”，做一个侍奉婆母的守节孝妇。

　　如果故事仅仅到这一步就戛然而止了，那么窦娥的形象也就不会像今天这样鲜明，顶多是一个《列女传》中被立贞节牌坊的女子的翻版。但命运偏偏再次对她开了一个玩笑，蔡婆婆外出讨债不成，反被两个“救命恩人”，张氏父子，一对泼皮给缠上了，这下就麻烦了，两个社会无赖一心想要霸占蔡婆婆和窦娥，孤苦伶仃，相依为命的婆媳有什么办法?蔡婆婆显然代表了第三类女性形象，逆来顺受型，在这种不可想象的无理要求与侮辱之下，她竟然开始妥协，态度不那么明朗起来，到了最后，竟然说出了这样的话“事已至此，不若连你也招了女婿罢。”这样一来，窦娥的处境就更加艰难了，她不得不跟张氏父子与曾经与自己统一战线的蔡婆婆进行抵抗。后来，张驴儿欲毒死蔡婆婆而误害了自己的父亲。这虽然有极大的偶然性，但也正是全剧发展的关键：由此而发生了窦娥被诬告，展开了窦娥与官府的冲突。

　　可以这么说，窦娥她其实就是一个一直在抗争中的女性。先是与张氏父子，而后思想上与婆婆，再次与官府进行对抗，直至最后无奈，与命运进行对抗。在与官府的对抗过程中，开始她是寄希望于政府，祈祷一个清官，这也是古代劳动人民最普遍的一个想法，她对官府说“大人你明如镜，清似水，照妾身肝胆虚实……。”这是很重要的一笔，写出了她安于命运，遵从妇道的性格特点。

　　在得到官府荒谬的“人是贱虫，不打不招”的回答后，她仍然不屈服，纵使受刑重重，也不低头，这体现了窦娥骨子里刚强不屈的一面。昏庸无能的官府在黔驴技穷的情况下，无耻的打出了另一种张人情牌“孤云：‘既然不是你，与我打那婆子。’正旦忙云：‘住住住，休打我婆婆，情愿我招了吧，是我药死公公来。”为了免使婆婆遭此涂炭，曾经坚持了那么久的窦娥招了，这也凸显了窦娥这一女性形象的孝顺贤良，而非英雄式的刚直，使人对其敬佩中流露出一线同情。但是，我们还要注意的是，窦娥不是说，唉，算了算了，都是我的错，官府你千万别打我婆婆，她是怎么说的，她说“情愿我招了吧，是我药死公公来。”“情愿我招来”，这“情愿”两个字背后大有文章,好吧，人是我毒死的，这是事实，你们没有逼我，没有刑讯，一切都是我自愿的。是自愿吗，这一切能是自愿吗?显然不是，“情愿”二字掷地有声，表现出窦娥对一个社会的绝望与对官府的蔑视，行，什么都是我做的，可以了吧!这是在貌似写窦娥柔顺中透露出的不屈与抗争。

　　如果说前面都还是铺垫的话，那么窦娥在法场上的三个誓言则是她鲜明形象的完美展现，就好比刘兰芝离别前细致浓艳的装束，杜十娘跳江前的沉百宝，她不甘心，不愿就这么沉沦，她开始对天地进行质问。由于窦娥生活的环境与社会时代背景限制，她显然不会将这种不公正与黑暗，归咎于社会制度黑暗，这一点，在开篇的时候，我们也提及过。但她也未将这些简单地划在“官吏每(们)无心正法，使百姓有口难言”的原因上，谁应该对这负责，她应该向谁伸冤，百转千回之下，她选择了天地，这一古老的母体形象。她不是对天地进行哭诉，而是愤怒地斥责：“日月朝暮悬，有鬼神掌着生死权。天地也，只合把清浊分辨，可怎生糊涂了盗跖、颜渊!”要知道，在古代泛神论的中国，天地是作为一种终极模式下的最高神灵，天地鬼神被视为神圣不可侵犯的，但窦娥却敢于怒目青天，顿斥大地，对之进行愤怒斥责，这是需要勇气与魄力的，甚至于一个普通的旧社会男性都不能、不敢做到，紧接着她又继续道“为善的，受贫穷、更命短;造恶的，享富贵、又寿延。天地也，做得个怕硬欺软，却原来也这般顺水推船。地也，你不分好歹何为地!天也，你错勘贤愚枉做天!”(第三折[滚绣球])这更加深化与升华了主人公窦娥的形象，她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控诉，不仅是对自己凄惨命运的不平，更是替有着相似命运的劳苦大众抱不平，她说的不是，我受贫穷、更命短。而是“为善的，受贫穷、更命短。”她说的不是贪官污吏，享富贵，又寿延。她讲的是“造恶的，享富贵、又寿延。”这就具有了普遍意义，从某种程度而言，窦娥自身就是一个有着普世情怀，关照现实的女性。再然后就是浓墨重彩的一笔，三个誓言，分别是血飞白练、六月飞雪、亢旱三年。窦娥立下重誓，绝不让“不分好歹”的“地”承受自己的鲜血，也绝不让“错勘贤愚”的“天”看见自己的身体，这在窦娥的前两桩誓言中明确的体现了出来。窦娥对封建社会世俗观念中最公正无私的——天、地、日、月都彻底的加于否定，实质上就是对现实，对现实人间最高统治者的否定。窦娥的第三桩誓言是亢旱三年，为什么要亢旱三年呢?大旱三年，百姓不是就要流离失所了吗?善良的窦娥为什么会许下这样一个毒愿?这是为了引起朝廷的重视，而她的父亲窦天章也正是因为这个地方亢旱三年，才被朝廷派来巡视的。她为什么要引起朝廷的重视呢?当然是为了平反冤屈了。窦娥她一方面反抗和否定最高统治者，一方面又把希望寄托在最高统治者的身上(《论<窦娥冤>中三桩誓言的文化内涵》张雪华)。一方面她责问天地，一方面又寄希望于天地可以帮自己沉冤昭雪，这不是矛盾么?但也正是这种矛盾性更加增加了窦娥形象的真实性，同时也丝毫无损于她的光辉形象。想起一首小诗，大概的意思是，我们要开出最美丽的白色的话，宣告我我们无罪，然后我们死去。窦娥也正是用这种毁灭性的方式，向这种黑暗与不公抗争，用三桩誓言来诅咒这个黑暗的社会。

　　窦娥形象的出现将中国戏剧人物，特别是女性人物形象推向了另一个高潮，女性不再是蜷缩于故事发展中的一角，而是挑大梁者，她不同于以往任何一种女性形象，既不是单一的柔顺，也不是巾帼英雄，她不是出没于花街柳巷的行首，也非深宅大院的闺秀，她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妇女，也许她行走于元朝的大街，你就会与之擦肩而过，如果不是这桩千古奇冤，她也许就会这样继续默默地做她的贤良节妇，但是当不幸来临时，她站了出来，以温柔的坚韧执着着真理与公正，但当这一切归于泡影的时候，她又以不屈的姿态默默接受，以柔弱中的刚强谱写了中国古代文学史中的一大乐章，这构成了关汉卿笔下女性的独特形象，我个人认为也是研究价值最高的女性形象之一。

　　二.有勇有谋，大胆泼辣型

　　这一类女性较之前者，出生与生活背景更为复杂，她们大多地位卑贱，如妓女，婢女之类。长期周旋于豪门侯府，觥筹交错的筵席与车水马龙的街市之中，要想生存，特别是作为一名女性生存下去，没有丈夫父母的庇护，实属不易。所以不想被人欺辱，她们不得不自己或坚强或团结起来，争取自己的利益和幸福。这里我们要提一下两个典型人物，赵盼儿和燕燕。她们一个是风尘女子，一个是豪门女婢。她们的故事与经历又都充满了传奇色彩，和不屈的斗争，并且最终确实为自己争取来了希望。

　　先来看一下赵盼儿，赵盼儿，何许人也?关汉卿喜剧《救风月》女英雄，一名汴梁城妓女是也。女英雄与妓女，这两个似乎八竿子打不到一起的概念，在关汉卿这里得到了传奇性的融合与肯定。其实说实话，无论是在西方世界，还是在东方圣土，人们都是有着英雄情结的，身处乱世中的人们总是期盼着有一位英雄的出现，可以救他们于水火之中。所以无论东西，人们总是对王子救公主，英雄救美人的故事津津乐道，但是到了关汉卿这里，他深切地认识到要想在这个乱世生存下去只有靠自己，英雄，所谓的白衣侠士，戎马将军，死了。只有通过自己的不懈的斗争才能到达一个相对平稳的境地，于是乎有了赵盼儿的智斗流氓周舍，巧救姐妹宋引章。周舍，一个地方官的儿子，他长年混迹于秦楼楚馆，对妇女极尽欺诈之能事。他看上汴梁城妓女宋引章，甜言蜜语，信誓旦旦，百般殷勤，终于打动宋引章。谁知“言既遂矣，至于暴矣”，他视宋引章为玩物，甚至声言：“兀那贱人，我手里有打杀的，无有买休卖休的。”宋引章这个涉世未深，急于脱离风尘的女子，哪里有招架的能力，软弱的她只有求助于曾经的姐妹赵盼儿。赵盼儿，这一鲜明的人物闪亮登场，其实她在前篇也出现过，在送宋引章出嫁之前，她曾经就告诫过宋：“但娶到他家里，多无半载周年相掷弃，早努牙突嘴，拳椎脚踢，打的你哭啼啼。”但当时沉溺于爱河的宋这样回答她：“我便有那该死的罪，我也不来央告你。”现在她真的落难了，曾经受她奚落的姐妹赵盼儿非但没有嘲笑宋，反而孤身一人离开汴梁，前去营救姐妹，这需要多大的勇气与魄力?但她一介弱质女流，烟柳女子，那什么去救姐妹呢，用她自己，用自己的美色，她深知周舍既顽劣，又好色，必须利用其好色的弱点去攻克其玩劣的本性：“我将他掐掐，拈一拈，搂一搂，抱一抱，着那厮通身酥、遍体麻。将他鼻凹儿抹上一块砂糖，着那厮舔又舔不着，吃又吃不着。”面对惯于风月的对手，只能以更为高明的手段去对付。但这其中风险又有谁知，万一失败了会怎样?结果不堪设想，但她却做到了，这需要的不仅是勇气更多的是智慧。赵盼儿假意要嫁给周舍，要周将宋引章休了，迎娶自己，周舍当然也不是傻子，万一“尖担两头脱”怎么办?赵盼儿机智地自带酒水，红绸打消周舍的疑虑，这说明她是事先准备周密，可见她是胆大心细，而非糊涂胆大。周在将宋引章休了之后，马上就意识到上当受骗了，他追上赵盼儿，“(周)你也是我的老婆。(旦)我怎么是你的老婆?(周)你吃了我的酒来。(旦)我车上有十瓶好酒。怎么是你的?(周)你可受我的羊来。(旦)我自有一只熟羊。怎么是你的?(周)你受我的红定来。旦)我自有大红罗。怎么是你的?第二个回合：(周)你曾说过誓嫁我来。(唱)俺须是卖空虚, 凭着那说来的言咒誓为活路。(带云)怕你不信呵。(唱)遍花街请到娼家女, 那一个不对着明香宝独, 那一个不指着黄天后土, 那一个不赌着鬼戮神诛? 若信这咒盟言, 早死的绝门户! (第四折〔庆东原〕)第三个回合：(周)休书己毁了。你不跟我去待怎么?(外旦怕科) (正旦云)妹子休荒莫怕, 咬碎的是假休书。(唱)我特故抄与你个休书题目。我跟前现放着这亲模!(周舍夺科) (正旦唱)便有九头牛, 也拽不出去!”(第四折〔落梅风〕)。三次质问, 三次应答自如, 气得周舍无话可说。而赵盼儿的机智勇敢却使读者对周舍的愤恨得以淋漓畅快的宣泄。在显示了赵盼儿机智聪慧的同时，更流露出一份泼辣劲。这是以往任何一部作品中女性没有的，更不要说是一个妓女，好像妓女就全都是水性杨花，没有生命没有感受。关汉卿既热切地在乱世呼唤英豪、痛切地意识到英豪死了，又深情地注视更为实际的社会层面，思考老百姓该如何掌握自己的命运。赵盼儿一样具有敢同社会污浊的恶势力作斗争的气魄，也正是他们才构成了关氏喜剧的异样风景。关汉卿在剧中给予他们认可和歌颂的同时，他也对现实生活里的处于同样境遇中的更多的人寄托了更多的呼唤和期待。

　　关汉卿笔下另一位这种机智泼辣的女性就是燕燕，燕燕是豪门婢女，被主人家的亲戚小千户看上，先是百般追求，答应其做自己的小夫人，但在达到目的之后却另觅新欢，迎娶一名贵族小姐，更过分的是他居然让燕燕去提亲!这无疑是对燕燕极大地侮辱与伤害，但她没有自怨自艾，没有就此一蹶不振，在向贵族小姐控诉小千户的罪行被斥之后，她竟然在婚礼上向小千户大发雷霆，咒骂新娘“是个破败家私铁扫帚，没些儿发旺夫家处。可使绝子嗣妨公婆克丈夫，脸上肇泪靥无里数。今年见吊客临，丧门聚，反阴复阴，半载其余”。“据着生的年月，演的岁数，不是个义夫节妇，休想得五男并二女，死得教灭门绝户”。关汉卿也许认为“小千户改变对燕熬的许诺是让爱情服从门第。燕蒸咒骂小千户与莺莺的结合是对门第婚姻的声讨。心性高强的燕燕不能忍受自己的失败。跪下去向在场老者诉说自己内心的痛苦。”这需要的的确是非凡的勇气与毅力，最终燕燕得到了小夫人的地位，地位低贱却不自弃，努力为自己的地位而斗争，这一点上的确是这一类女性值得宣扬的地方，但是她们真的能获得自己的幸福?燕燕做了小夫人，就获得幸福了?显然不是。赵盼儿呢，美女救美之后呢?还是得回归烟柳生活。但她们至少开始斗争，至少不甘于过着完全受制于人的生活。这就是人性光辉的光芒!

　　三、胆怯软弱，逆来顺受

　　这类女子大多处于关汉卿故事中的配角的地位，像刚才提到的宋引章等，只有一个例外就是《谢天香》，谢天香同杜蕊娘一样，也是行首类的人物，但却温婉了许多，她渴望脱离风尘，却寄希望于文弱书生柳永，虽然最后在钱大尹巧妙地帮助下，终成眷属，但却没有了自主的权利，只是被人掌控于股掌之间罢了。这类形象虽然没有前两类形象的鲜明与研究价值，却较多地反映出了当时的社会现实与对妇女的不幸遭遇的同情，不是每一个谢天香都能遇上钱大尹这样的人的帮助，这里更多的寄托的是关汉卿自己的一种美好祝愿与希望。

　　综合这三类女性形象看来，我们可以发现，一些共有的东西，她们大多都来自于社会底层，她们都不甘于被欺压的现状，她们不靠别人开始自救，她们可以说是中国女性启蒙思想的源流与萌芽，关汉卿塑造的这些鲜活形象不仅是文学史上的一朵朵奇葩，更是思想界的珍宝，在我看来，那些最先觉醒的人们不一定是文化高深的后世才子们，说不定就正是这些女性们，这些又“泼”又“辣”的女“狂人”，她们的微弱的人性光芒虽不足以照亮一个朝堂，但足以给当时黑暗中的人们带去希望，给我们这些后世瞻仰者带来震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