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拉歌声震电影场

千  河

我于1970年应征入伍，进入某空降兵部队。那时空降兵部队团以上建制单位都列编有电影队，配发放映机，按月编排放映计划，保证每周六晚让干部、战士们看一场电影。军令如山，若无意外情况，周六看电影是雷打不动的。每当电影开场前，连队与连队之间还会响起此起彼伏、声势浩大的拉歌声浪。

营区没有电影院，放电影是在团部的大操场上，我们称之为“电影场”，用现在的话说叫露天电影。电影场很大，能坐下全团十几个连队和直属分队，还可容纳随军家属子女以及驻地周边群众前来观看电影。电影场的横向中央竖立有两根粗壮笔直的电线杆，电影队长和放映员会提前把雪白的幕布在上面高高挂起，以方便更多的人观看。放映时，战士们以建制连为单位坐在划分的固定区域，而家属子女和群众则坐在和部队隔有通道的划定区域，从而达到指挥有序，进出安全。

每个连队看电影都是提前半个小时列队，高喊口令，跑步进场。士兵每人右手执握小方凳，在当日值班连首长带领下，到达指定区域，面朝幕布，先稍息后立正。在指挥员“放凳子”的口令下达后，100号人几乎在刹那间一起弯腰，只听“哐”的一声巨响，凳子被全部放在士兵身后脚跟下的水泥场上，指挥员再喊一声“坐下”，大家便“刷”的一声统统坐了下来。等到各连队进场完毕，离开场还有段时间，这时总有连队指挥员抢先指挥，与战士们高歌一首革命歌曲，由此掀起了“拉歌”的序幕。

抢唱的连队歌声一落，指挥员就迫不及待地向坐在近旁的其他连队“叫板”，只见他故意大声问自己的部属：“我们唱完了，下面该谁唱？”战士们此时异口同声地喊出和自己连队相邻的连队，指挥员自然不失时机，他接过战士们的话说：“某某连，来一个，大家还不呱叽呱叽（意鼓掌）！”此刻，全连上下就会有节奏地鼓起掌来，伴随着掌声，战士们高喊着：“某某连，快，快，快！某某连，快，快，快！”

被“拉歌”的连队通常也不是吃素的，带队的干部让连队拉歌骨干出马，或者亲自指挥，立即打响回应战。待到第二个连队唱完时，他们还会杀个“回马枪”，向前一个连队叫板，或是把“战火”引向别的相邻连队。总之，唱歌声、拉歌声、鼓掌声此时在电影场上空炸响，不绝于耳……直到大喇叭里传来“电影即将开始”的声响，偌大的操场才归于平静。

时至今日，我仍然记得当时拉歌的“套路”和拉歌词。指挥员与战士们一问一答，配合简单默契，但极富挑战性。指挥员一般都是大嗓门，声音洪亮，一张口就是高八度；战士们一触即发，群情激昂。惯用的拉歌词有：“某连唱得好不好，好？再来一个要不要，要！”还有“开涮”取笑形式的：“某连歌儿唱得妙，声音好像蚊子叫。听到听不到？听不到！重唱一个要不要？要！”

此外，还有一种“对唱”式的拉歌方法也颇受欢迎，就是指挥员和战士以对唱的形式拉歌，一唱一和，兼具艺术性和趣味性。对唱式拉歌难度在于指挥员和战士要训练有素，不能“自乱方寸”。其经典拉歌词是：“某某连的呀么嚯嘿，来一个呀么嚯嘿。你们的歌儿稀哩哩哗啦啦嗦罗罗嘿，来一个呀么嚯嘿！”还有：“你们唱歌我们听哎，十个八个不算多哎，不算多。西南风呀（合：嗨罗嗨罗），某连的呀（嗨罗嗨罗），来一个呀（嗨罗嗨罗），唱支歌呀（嗨罗嗨罗），别害羞呀（嗨罗嗨罗）。”听起来很有韵味，令人鼓舞。

值得一提的还有“逼宫”式的拉歌形式：“一二三四五，我们等得好辛苦；一二三四五六七，我们等得好着急；一二三四五六九，我们等得好长久；七六五四三二一，不唱绝不放过你；五六七八九，你们到底有没有；某连是咱老大哥，欢迎他们唱支歌；要唱就得快点唱，扭扭捏捏不像样；进了歌场要唱歌，某连不要往下拖。”这样一来，惹得其他观众也鼓掌呼应，被拉者只能应战，一鼓作气，拿出“看家本领”，高歌一曲。

现在回过头来看看，拉歌并没有输赢，只不过是那个年代部队看电影前的文化娱乐活动，但是很有激情，很能鼓舞士气。（xawb2019092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