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第一次上“省”

在我们商县老家，人们把省会城市西安不叫西安，而叫“省”，把上西安叫上“省”。

我第一次上“省”，是在我13岁的1954年夏季。那时，我在临潼任留乡伯父家上小学。小学放暑假后，按照大人的吩咐，我本应该是直接回商县。但我没有，却用平日积攒下来的几块钱，偷偷地去新丰火车站坐火车上“省”了，我想到西安去看一看。

我们老家在商县黑山乡一个深山沟，距离西安有200多公里，在解放前后，人们只能步行去西安，艰难可想而知，所以去西安的人是极少的。 如果偶尔有谁去了一趟西安，那回来后他家里就会聚集起许多乡邻，听他讲在西安的所见所闻。

这是我第一次坐火车。我在新丰火车站买票后，便在车站等候上车，不大工夫，就从东边开来了一列似长长地连接在一起的“大木箱”。我当时不知道火车怎么拉得这么多、跑得这么快。难怪在农村，我经常听大人们说：“牛皮不是吹的，火车不是推的。”今日眼见为实，这火车，即使再多的人，的确也是推不动啊！上了这个“大木箱”之后，里边的景象让我大开眼界，整个车厢顶上有明晃晃的电灯，有放东西的架子，下边有排排的座椅，广播里正播放着音乐……所有这一切，我从来都没有见过。当我坐在座位上，火车开动后，只见外面的田野、房屋、树木等，纷纷往后退，我真想多坐一会儿，可没想到不大工夫，火车已到西安火车站了，我恋恋不舍地跟着众多的旅客下车出站。后来1960年我参军入伍之后，经常坐火车，特别是从西安到乌鲁木齐，整个旅程要坐4天4夜，坐得小腿都肿胀了，我才体会到坐长途火车真是个苦差事。但这次第一次坐火车，却给我留下了十分美好的印象，至今回想起来，依然是那么让人留恋。

当我下火车出站来到站前广场时，大概是下午三点多（那时也没有手表，只是如今回想估计），正值阳光灿烂，太阳将整个广场照得金灿灿的。用水泥铺成的平展展的大广场，那高大的“洋楼”解放饭店，那么多的人，那么多的各种汽车，弄得我眼花缭乱，目不暇接，不由得发出了“呀，西安真美啊！”的惊叹。

我看完大广场后，便急着找老关庙汽车站，好去买第二天到商县的汽车票。在老家我听大人讲，在西安问路，要找警察。当我来到广场西南角路口时，见路西侧有个亭子，那亭子里居然坐着一个女警察，不由得又惊叫了一声：“呀！西安的女人也能当警察，真不简单。”因为在我们商县山区，女人大多在家做饭、下地劳动，很少外出工作。这位女警察很耐心地给我比画了一番去老关庙汽车站的路线，她还让我边走边问。

后来回想起来，我大概是从解放路出发，在西五路口向右转，沿着西五路一直向西走，后又向南，找到了老关庙汽车站。西安人很纯朴，无论我问到男女老少，他们都会详细地给我指方向，有的还陪我走一段路。在路上，我见路两旁隔一段，就竖着两个水泥杆，在水泥杆上方架着一个铁箱子，箱子里还发出“嗡嗡”的响声，我不知它为何物。直到几年后我参军入伍，在通讯兵的部队里，学了电源学知识，才知道那东西叫变压器。

在老关庙汽车站买好翌日到商县的汽车票后，我便急匆匆地向路人打听钟鼓楼在哪儿？我这次来西安，主要目的就是想看那“半截还在天里头”的钟鼓楼。

当我寻寻觅觅地来到钟楼前时，便急切切地围绕着钟楼转了一大圈。当时夜幕已经降临，钟楼看得不甚分明。也许是在老家时小山包看多了，真的看见钟楼时，觉得它没有想象中高大。

那天晚上，我住在北大街旁边的一家小旅店里，又到钟楼四周的大街上走了走，但没敢走远，生怕找不到自己住的那家小旅店。

翌日早晨，当我坐上从西安到商县的汽车，路经西安市区时，看到街上那么多的高楼时，再次感到西安真大、真美。（文：赵德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