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摘花椒

表弟走后，我把母亲搀进卧室躺下。打开捎来的包裹，除了煎饼外，还有一小包花椒。我轻轻抓起一把，放在鼻子下闻，一股久违的花椒清香侵入肺腑，记忆的闸门一下子回到了三十年前。

那年我十岁，上三年级。暑假里，母亲去村西的山上给人家摘花椒挣钱。每斤花椒5角钱，听说有手快的大婶嫂子们，每天摘到20斤，挣10多块呢。我很早就想要个文具盒，母亲不给钱，一直没有买上，我就想自己挣钱买。不就是两斤花椒么？两斤应该是没有问题的吧？就这样死缠硬磨，母亲带上我出发了。经过1个小时的山路，终于来到花椒林。那大片的花椒树都已经成熟，红红的一片真是好看。还来不及欣赏，同来的嫂子们早就摘上了，我也急忙找了一棵树摘起来。

我是第一次看见花椒树，也没有人告诉过我，花椒树是长刺的。我紧瞅着眼前的一大朵的红花似的花椒，把手伸过去，发现不能太贴近花椒树，树上满是长短不齐的刺，稍一用力就碰到手指。我轻轻的一粒一粒摘，一朵花椒，我用十几次才将花椒粒摘完。太慢了，这样啥时候能摘一斤啊！我回头看看旁边的母亲，原来母亲不是这么摘的，手伸出去，大拇指和食指捏住整朵花椒根部，往上抬手一揪就是一大朵。

我看完母亲的动作后，自己也想这么摘。我先看好一朵花椒的根部有没有刺，用手指捏住，学着母亲的样子往上一抬。没有想到花椒还挺结实，只是下来一小半花椒粒，整朵花椒的茎部一点没摘下来。我重新看了看母亲摘花椒的细节，觉得这次知道捏住哪儿了。我把手几乎贴着树干，捏紧花椒朵用力一抬，花椒被摘下来，我的手用力过大，碰在上面的花椒树干上，树干上可全是刺啊，我疼得“哎呦”一声。

母亲听见了，赶忙过来。我食指的血流出来了，母亲拿袖子帮我擦了擦。我摁了一会，又开始摘。原来，母亲她们只是用大拇指和食指捏住花椒朵，用指甲掐断的整朵花椒。我又开始摘了，这次小心点儿。我的手没有指甲，只能用力扯，不容易断。我紧贴着树干揪住花椒刚想使劲揪下来，拇指肚正捏住一个长刺，钻心地疼，我将手抽回来，又“哎呦”一声。母亲听见了，就不让我摘了，让我到那边玩去。我就要摘，我还要挣钱买文具盒呢！我心想，母亲没有时间管我。我吹了吹手指，又开始摘起来。我不敢太用力了，先看看周围有没有刺再下手摘。当摘了四五朵的时候，鲜花椒水已经开始渗进刺扎的拇指肚里了，又疼又麻。

我咬着牙齿在摘，虽然摘得很慢，也摸索出经验来了。中午吃饭的时候，我的五个手指全部扎破了，感觉自己的整条右胳膊都麻了。看看自己的小筐里，也就够半斤多重吧，瞅瞅她们的篮子里已装满大半了。吃完自己带的煎饼，大伙坐在树下休息一会儿，我坐到母亲身边，想看看母亲的手是不是也扎破了。当我把母亲的手展开时，我惊呆了，母亲的手上没有肉色，整个右手像用针刺的手掌网。我的眼泪一滴一滴掉在母亲的手掌上，我第一个站起来走向花椒树。当天完全黑下来，我们才去过秤，我和母亲总共摘了25斤。

从那以后，我再也没有向母亲要过文具盒，没有乱花过钱。

轻轻地，我走进母亲的卧室，抱抱年迈的母亲，幸福溢满心田。（文：江秀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