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香(20)
(2024-10-12 20:19: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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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关中“烧酒”
王晓博
所谓的关中“烧酒”其实不是蒸馏酒,而是一种酿造酒。由于这种酒度数较高,且需要热饮,因而被称为“烧酒”。
关中“烧酒”制作工艺比较复杂,若不得要领,要么做酸了,要么做臭了。我母亲恰巧掌握了酿造关中“烧酒”的技艺。记得一年初冬,她埋头灶前,一边忙着烧火一边对串门子的二婶说:“酒是年的添加剂,过年如果没有酒,就如炒菜没有放盐,喝水没有放茶叶一样,寡淡无味。”一旁写作业的我,很惊讶只上过小学一年级的母亲竟然能说出这样富有文采的话。
木柴硬火,噼里啪啦如放鞭炮,烈火让锅里氤氲出的热气如烟筒里的烟,扯着长长的尾巴。母亲烧一会火,就揭开锅盖,往笼上的玉米糁喷洒点水,然后继续蒸。伴随着四散开来的蒸汽,玉米的清香四处招摇,惹得人心醉。半个多小时后,玉米糁如米粒似的松散,已无夹生,此时母亲将其舀出锅,晾凉,然后与夏伏时做的酒曲按照一定比例混合搅拌均匀,最后装入陶瓷大瓮,再密封瓮口。
冬日乡村,天寒地冻,为了保持温度,瓷瓮被置在炕头,并用棉被捂起来。虽然室外冰天雪地,室内温度也跌至零摄氏度,但一天三顿饭和晚上烧炕的烟火,让炕头总是热腾腾的,处在热炕头的瓷瓮也总是热烘烘的。每天晚上,我就睡在瓷瓮旁,和躺在瓮里的玉米粉一样,睡得香甜。隔十天半个月,母亲就要揭开盖子看看玉米粉发酵得怎样,那眼神就像探望出嫁闺女一般亲切。母亲用饭勺在瓮里搅动一下,之后放入橘子皮,以增加清香。冬日悠长的时光,让瓷瓮里的玉米粉在静谧中得到充分酝酿。临近腊月,按捺不住的酒味便顺着缝隙挤了出来,一揭开瓮盖,便是满屋子清香,那是一种积蓄着粮食精华的冲动,沁人心脾。发酵好后,母亲将酒瓮移至灶间。温度的降低,让原本亢奋的玉米粉逐渐冷静下来,经过将近一百天的酝酿,酒醪终于制成了!
一声爆竹,敲响了年的门。随着宾客上门,母亲尽展技艺,摆上一桌丰盛的菜肴,当然少不了自制的农家“烧酒”。母亲将瓷瓮里的酒醪舀出两勺,加两至三次水稀释后,再用箩过滤掉酒渣,直到酒醪没有黏性,最后用锅烧开放入糖精,浓艳的“烧酒”便成了。关中“烧酒”味道回甜,绵柔中见劲道,还可以根据喜好浓淡调配,老人小孩皆可饮用,招待客人十分体面。
桌上饭菜飘香,酒味醇香入鼻,让人满心欢喜。大口的菜、大块的肉、大碗的酒,觥筹交错、尽情豪兴之间,将年的喜庆推向高潮,真是“莫笑农家腊酒浑,丰年留客足鸡豚”。虽可大碗饮用,但“烧酒”也很烈性,贪杯者常醉得东倒西歪。
母亲酿造“烧酒”的名气越来越大,许多人家过红白喜事都来向母亲讨酒。后来,母亲便不用玉米糁做酒,而是改用大米,做法基本一样,但大米更好发酵,且发酵周期相对短些,好操控。酿好的大米“烧酒”只需开水冲兑即可饮用,简单便捷。当然,大米“烧酒”的劲道与玉米糁“烧酒”相比要弱得多。
随着生活水平的提高,乡人喝上了瓶装白酒,此后便觉得酿造酒不够解馋了。历经数度春秋,关中“烧酒”早已被人们遗忘,如今只有个别酿酒世家还在自产自销。(xawb202006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