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酒里酒外

说到酒，我全然是外行。尽管如此，也略知酒的独特魅力，所谓“酒逢知己千杯少”。

知道酒能喝醉人是在我八岁那年，那一年奶奶去世了。我看见门外场院上正搭建戏台，便知长辈给过世的奶奶请来了唱大戏的。正当我们只顾着在戏台子前后乱窜时，堂姐跑过来在我耳边说：“你还在这里玩，赶紧看你妈去。”我转过头问：“啥事啊？”她说：“你妈喝醉了，正在五叔家的后院里。”

我跟着堂姐跑到五叔家的后院，看见母亲手里端着一杯酒正要喝下，还没等我走到跟前，她手里的酒杯已见底，另一只手直接拿起后面桌上的酒瓶给自己斟满了说：“来，你们谁敢再喝？”周围的叔父和伯父都有些不甘心地将酒杯放在桌子上，伯父犹豫了半晌说：“你不能喝了，赶紧放下。”周围的人都附和着说：“已经喝了不少，都醉了。”而母亲一脸倔强，尽管有些语无伦次，可出语却是掷地有声。我吓坏了，溜到桌子后面，扯了扯母亲的衣裳，可母亲转过脸直接说：“走开，这里不关孩子的事。”说着母亲举起酒杯一饮而尽。伯父悄然将放在桌边的一瓶酒拿下，接着拍了拍母亲的肩膀说：“不能喝了。”母亲醉了，连走路都变得踉跄，堂哥将母亲搀扶着回了家。那一刻我才知道酒可以将人喝醉，会使人神志不清。

回家后，隔壁家的八婆端来一碗醋对我说：“劝你妈把这醋喝了，这解酒呢。”母亲当时闭着眼睛半躺在炕一头。曲终人散，母亲坐起，她接过我递去的毛巾一边擦拭脸庞一边说：“玩去，不要管我，我好着呢。都以为我喝醉了，我心里比谁都清楚。”我不解地说：“妈，你刚才真的醉了，八婆让你喝了这醋。”母亲却将炕上的枕头抓起来一扔，大声说：“什么？我醉了，我能看出来这是醋啊！傻孩子，你妈心里难过，这酒咋就喝不醉我？”沉默半晌，母亲哭了，看到独自落泪的母亲，当时的我是怎么也不懂得母亲作为一个女人在那个年代拉扯着五个孩子，还饱受着现实生活给她的种种压力。后来的后来，我终于明白——母亲当年喝酒落泪的那份酸楚。

打那之后我常常会听都村里的人说这样的话：“娃啊，你妈可是厉害人，咱村里能喝酒的女人除了你妈可再没看到过。”我心里嘀咕着，难道喝酒的女人就是厉害人吗？

自那次母亲喝酒之后，年月冗长，我再也没有接触过酒。尽管我不沾酒，但却喜欢看着文友喝酒谈诗论文，觥筹交错情义往来。一日姐妹邀聚，大家再三相劝，我这才喝了两杯白酒，瞬间只觉头和身体近乎分离，晕乎不定。走路时双脚不听使唤，来回摆动。当我被送回家，一进房子，就倒头睡下。原来自己如此不胜酒力，日后还是不沾酒为好。

古人云：“借酒消愁愁更愁。”喝酒很多时候喝的是心情，心情过度悲伤、绝望、欢喜……就想着喝酒。同样喝酒看和谁喝，若是遇对了人，加上好酒，合适的时间、情境，自然能喝得酣畅淋漓，尽情尽兴。当然酒也能让人误事，朋友去北京谈生意，没想到谈生意的人是喜欢红酒的上海人，朋友对红酒丝毫没有兴趣，直接对在场的人说自己喝白酒，大家喝红酒。还没等饭菜上来，朋友将一瓶白酒整成三大杯直接下肚，喝得太猛，说是后来睁开眼，已躺在床上，这才大声吆喝着生意还没谈。同伴指责他，谈生意的人连饭都没吃就散了。朋友这才如梦初醒，知道自己喝酒误了大事。

酒里文化源远流长，酒外世事妙趣横生。酒里酒外，人生如酒。（文：卢文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