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如酒
(2024-05-29 21:34: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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善思则明 |
分类: 散文选 |
故乡金黄的麦浪,像一片无边无际的金色海洋,在老屋后面宽广的土地上荡漾,在脑海深处,一波接着一波牵着回忆越走越远。
盛夏的气息,久久盘桓在小小古老村庄的上空。麦子成熟的气息、牛粪的气味四处弥漫,袅袅炊烟用温柔的手抚摸过每一寸空间。
正午时分,老收音机里正在吼秦腔,像裤带一样的扯面已经在搪瓷盆里搅拌均匀,刺眼的阳光照得人睁不开眼睛。
土坯老房子后面,小麦正在完成最后的生长,等待锋利的镰刀完成生命最后的升华。
那个关中老汉,脸上刻满岁月的沟沟坎坎,花白的胡子茬茬像涂上了冬天的白霜,嘴里叼着那一杆油光发亮的旱烟,一边吞云吐雾,一边用粗糙的大手抚摸着我小小的脑袋说:“去,到柜子上给爷把那瓶西凤酒拿过来……”
那个关中老汉,在龙口夺食的盛夏午后,品着那一瓶总也舍不得喝完的西凤酒,看着他的老黄牛,脸上带着对生活满足的笑容,渐渐进入梦乡……
耳边忽然响起一阵清脆的铃声,肉体和灵魂同时清醒。睁开眼,四周熟悉又陌生,那个关中老汉不见了,故乡的麦浪不见了。我在城市重重雾霾的穹顶下醒来,故乡早已被时间抛在了很远的他方,唯有城市的钢筋水泥将我包围。
城市里,听不见鸟儿唤醒黎明的啁啾,人其实只是这个巨大运转机器的一个小小零件,就像上紧了发条的时钟,生活的每一个步骤都由手机操控,时间或者事情。
清晨六点,准时踏上上班的路程。
西安小寨永远都是那么繁华,双层巴士车体上面,线条流畅的酒水广告,颜色华丽又大气,只记得那款酒叫:时尚六年。
原来,白酒也可以和时尚沾边,我喜欢这个名字。
我是不懂酒的人,但也常常被疲惫不堪的生活逼得想大醉一场。
KTV的绚丽灯光,让每个人脸上的倦容模糊不清。一群闺蜜,我们当年一同离开故乡,一同被命运安插在这个城市的不同角落,这么多年过去,彼此还像当初那般亲密。
拿出“时尚六年”的时候,她们多少是有些惊讶的,当年的文弱小女生,如今也被生活逼成了能喝白酒的女汉子。
我说,青春即将远去,我们今天就醉一回,年龄可以老去,但是内心要永远时尚。
我们是一株株被命运之手强行移栽在城市里的乡下农作物,有的人是玉米,有的人是小麦,有的人是大豆,有的人是红薯。离开故乡十余年,虽然身在城市,但我们依然保持着当年最纯朴的本质,褪去青涩,逐渐成熟,故乡的一人一物,一山一水却永远是每次说不完的主题。
清明时节回到故乡,那个关中老汉孤零零的坟头蹲守在故乡老屋后面。
他已经离开我十五年了,坟头当年插下的柳枝,如今已经长成了一棵茁壮的大树。那片他曾经挥洒了一辈子汗水的黄土地,最后用博大的胸怀接纳了他的肉体。这土地供养了他的生命,他最后又将自己的所有东西都奉献给了这深爱的土地。
我在青草间再一次为关中老汉斟酒,手中的“时尚六年”已经褪去了当年老西凤酒的古朴和陈旧,心里轻轻告诉他:爷,这也是你最爱的西凤酒,这次你可以放心土豪地喝一整瓶了……【文:杨雪艳(陕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