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走丝绸路新游记(肖云儒7)
(2022-08-19 14:47: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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善思则明 |
分类: 散文选 |
(7) 祁连山的脊梁
车队爬上乌鞘岭,气温急剧下降到十三十四摄氏度,而且下起了雨。各个车里敏锐的摄影人,立马发过来了数组阴云密布的照片。
车过中国镍都金昌市,我注意力开始集中,目不转睛地盯着车窗两边高速路以外的原野。20年前我两次路过这里,我知道,一个浓缩着重要历史信息的路段快要到了,西部将要展示它苦难的一面和振兴的一面。
不一会儿,路北边出现了层层叠叠的小土堆,成片成片展开。不要吃惊,这是当年西征的红军西路军,在遥远而又遥远的河西走廊留下的无名墓地。为了一个美好而执着的理想,成千上万的年轻人,在寡不敌众的惨烈战斗中,在饥饿的长途跋涉中,倒在了这片荒凉的沙土中。他们用热血和尸骨养育出一丛丛沙蒿,一年一年向世人宣告自己永不消逝的生命。西路军西征的路,其实是另一条丝路,是友谊和平之路、丝绸瓷器之路、乐舞茶叶之路之外的另一条铁血丝路。
我给车友说,不到半小时车程,在路的南面,还会出现一片更破败简陋的墓地。它应该是一个甲子以来,流放西部的囚徒的坟墓群。
自古以来,荒凉的西部就是罪与罚的流放地。西风和落日,是西部环境悲剧的原型。西风使春的生机和夏的繁盛成为过眼烟云,“快倚西风做三弄,短狐悲,瘦猿愁,啼破冢”那是何等悲凉!古人茄丰弯腰躬行的“扶伏民”形象,则是西部人物悲剧的原型。在《太平御览》中有“扶伏”条目的记载。还在蚩尤、炎黄时代,轩辕黄帝就将罪臣茄丰流放到玉门关以西的地方。这位传说中的第一个西部流亡者,据说是怀着强烈的原罪感一路弓腰匍匐西行的。他流落在西部的后裔,从此便成为“扶伏民”,这个名称大约是被制服归顺的意思吧。这些西部流放者无名无姓无亲无故地长眠在此,他们孤独吗?寂寞吗?还有人会想着这些曾经有血有肉、曾经鲜活的生命吗?
但是我始终没有找到这一大片我曾经看到过的囚徒的墓地。高速路两边,是大片大片的绿地,大片大片正在黄熟的麦田,还有铺向天边的向日葵、油菜。这里的气候使农事季节比内地整整晚了两个月,河西走廊让我们又经历了一次春末夏初的日子。这里的草地、麦田、油菜花面积之大,气派几乎可以与东北粮仓“北大仓”媲美——是的,它的确被人称为甘肃的粮仓。一行麦子是一个句子,大片的麦地是大篇金色的文章,告诉我这里的变化。
再往前走,便到了山丹军马场,中国最早最大的国有军马场,汉唐以来为皇家、为军队繁殖、养育、训练军马的地方。记得那年初夏,我与几位书画家来这里,躺在山坡茵茵的草坪上,与静静的云彩对视,似乎可以听见绿草哔剥地拔节,陶醉在周遭优美的绿色弧线之中。
在张掖交接通关文牒的仪式上,中铁电气化集团西安电化公司的职工表演了他们自编自演的反映高铁建设的歌舞,舞台上响起了久违的劳动号子。在接受采访时,张宝柱董事长介绍了在建的兰新高铁项目。这条1700公里的高铁将成为新丝路的标志,成为西部拱起的脊梁。电气接触网工自称“祁连山蜘蛛侠”, 也有“祁连山八姐妹”,终年贴在高山峻岭上施工。
西部人不再像茄丰那样弓着腰了,新丝路上行走的是一个个挺起了脊梁的人物,夸父般的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