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水的触感容易让人清醒。

宫野从洗手间出来，迎面碰上一团移动着的白色物体。

赤井秀一。

男人似乎喝了不少，举止清醒而眼神颇有醉意。

宫野志保抬头看着赤井，墨绿色的眼睛里流转着的温软光泽与灯光无关，美得让人移不开步子。

赤井忽然伸手抱住女人，带着一些站立不稳的体重压过来。

其实很轻。

志保一愣，明知男人是故意的，却忘了推开。

 

“别开玩笑了。”

 

赤井清冷声音在脑海里回放着，志保推开对方，快速走开，带着落荒而逃的心虚和，也许，一丝不甘。

墨绿色的眼睛追着女人走开的背影，消瘦却不纤弱的挺拔。

赤井抽出烟，靠着墙点上，视线停留在刚刚的角度。

 

“志保。”

兰递过盛有浓茶的杯子，在宫野身边坐下，看着女子喝下一口茶。

“志保，你和赤井君……”

“我们在SOG是搭档。”

志保迅速回答道，不带分毫的犹豫。

“那志保，是放不下Gin吗？”

兰声线温柔，能触到心底最软的地方。

宫野疑惑地看了一眼漂亮的女人，转开视线，专心喝茶。

“新一有时会说一些……”

兰轻声解释道。

说一些？都说到自己和Gin了，那还能是一些？工藤的保密协定看来已经违反的差不多了。

宫野礼貌地笑着，不答话。

“志保，要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呀。”

兰小声叹气，往宫野的杯子里添了些热水。

想要的，是什么。

水无怜奈问过一样的问题。

墨绿色的眼睛再次在志保脑海里闪过，狭长美丽又带着暖意的眼睛。

是谁的呢。

 

“你醉了。”

赤井覆上志保正要打开车门的手，身体从背后压过来，明显的身高优势轻松地把对方拢在怀里，指间传递出略高于女人的体温。

“你也醉了。”

宫野灵巧地在车子和赤井中间转过身，背靠车门，一手搭上男人的肩，仍然把钥匙递给了赤井秀一。

距离暧昧，可以闻到对方身上酒的香气。

然后各自走开，开锁上车。

赤井发动了车子，看着宫野系好安全带，把保时捷开出停车位，打了个转向。

“说实话，手术里的事情你了解了多少。”

志保打开车窗，让冷风灌进来，帮助自己保持清醒的神智。

“一些。”

赤井秀一没有点烟，慢慢打着方向盘。

“关于Gin的那部分呢？”

宫野撩起围在脖子处的发丝，觉得有些热。

“物理击打，的确是在没有电击除颤设备的情况下，可用的一种除颤方式。”

赤井秀一举起一本厚厚的硬皮书，还是那本《外科急救案例》。

宫野把车窗摇到最低，期待着华盛顿的凉风能够把自己烦躁的情绪吹远一点。

“还有，1200cc。”

赤井一脚踩在刹车上，侧身揽住因为惯性而差点磕在挡风玻璃上的女人，顺手解开了对方的安全带搭扣。

“所以你是想说谢谢，还是把那1200cc还回来。”

志保趁着醉意，抽出P226抵在赤井秀一右侧的肩膀上，生硬地架开两个人的距离。

“别开玩笑了。”

赤井秀一清冷沉静的声线又回到志保的脑海里，一片混乱。

也许这根本就不是冷战的问题。

志保看着赤井秀一握住P226的枪身，没有动作——他们之间已经太过熟悉，熟悉到一切威胁或者玩笑都没有什么悬念：赤井了解她的工作习惯，狙击习惯，作息习惯，购物习惯和语言习惯。

一个几乎了解她的全部的男人，志保却对他一头雾水。

“别开玩笑了。”

清冷沉静，又是那个声音。

志保眯起眼睛，试图把它驱逐出自己的感官范围。

这张王牌，真的了解自己的全部吗？

然后又是敲打窗户的声音。

赤井秀一皱了皱眉，摇下车窗，工藤的脸立刻出现在窗户外，穿着礼服衬衣和西装外套，笑容可掬。

P226转了个角度，指向工藤。

 

“你不应该在这儿。”

志保觉得凉风把自己吹得有些发烫。

“所以，你们能帮忙送白马回家吗？”

工藤把男子拽进赤井的视野范围，志保看到一头茶棕色的头发。

白马探醉得很厉害，靠在工藤身上甚至站不直身子。赤井伸手到车后，打开了车门。

志保转过头，白马歪倒在后座上，头埋在保时捷皮制的座椅上，发丝垂到额前，遮住脸。

“他需要侧卧，醉酒这种姿势容易窒息。”

赤井停下车，志保拉开车门，坐进后座。

“Will you be back？”

<你还回来坐吗？>

赤井歪着头，斜过身子，把手搭在车门内侧的把手上。

“No，just go straight。”

<不用了，就这样走吧。>

志保扶起白马，让他靠在座椅靠垫上，拨开垂在额前的发丝，露出青年精致消瘦的脸。

我们有一半的血液来自日本，另一半来自英国，现在却在美国华盛顿的深夜里醉酒。

是不是都没有找到家。

 

局内网最新消息：今天早晨赤井秀一准点进入五角大楼，开的车是雪弗莱皮卡，面无表情，独自一人。

“宫野志保呢。”

工藤推开门，惊讶地看着第一个等在会议室的赤井秀一，更让人惊讶的是对方没有抽烟。

“你不知道？”

黑羽一手把工藤推进会议室，身后跟着戴着帽子的服部平次。

赤井疑惑地皱了皱眉。

“服部在SOG的新人培训里成绩很不错，James说让我来带他。”

工藤结了婚也丝毫不见改变，依旧是少年的随意，伸手勾住大阪少年的脖子，黑白的两张面孔对比得尤其鲜明。

黑羽看着服部笑了笑，当年他和工藤，就是赤井秀一带出来的。

“我说宫野志保。”

赤井秀一点上烟，瞥了一眼紧闭着的门。

“她回CIA了，今天早上走的。”

工藤愣了一下，似乎有些诧异。

“赤井你不知道？”

黑羽和工藤对视了一眼，心底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渐渐升上来——宫野志保回CIA执行研究任务，也就是说，整个SOG再也没有能牵制赤井秀一的力量了。

“哦。”

赤井吸了口烟，淡淡地回答。

“只是暂时性的嘛，又不是不回来了……”

工藤欢快的语调显得中气不足：宫野志保向SOG申请了break，赤井却被蒙在鼓里——谁都知道，只有赤井蒙别人的份儿，从来没听说过赤井秀一被蒙。

也就是宫野志保了。

 

“白马探，可以告诉我，CIA选择你做我助手的原因吗？”

宫野穿着久违的白大褂，倚着实验台问自己的助手。

“我是最优秀的。”

对方显示出从小接受西方教育的特质，东方人的含蓄谦逊早就淹没在残酷的竞争中了。

“最优秀的人永远不止一个，这不是高中的考试，这是CIA的选拔。”

志保摊开研究资料，笑着。

“我的血统背景，还有我惯用左手。”

白马探微微俯视着自己的上司，为对方湖蓝色的眼睛和白皙的皮肤惊讶了一下——享誉学界和五角大楼的宫野博士，竟然年轻貌美。

“他们说你的搭档就是惯用左手的。”

愣神之后的白马迅速补充一句。

赤井秀一，志保想着这个名字，微微皱了一下眉：什么时候他的影响已经蔓延到自己生活的角落里，连CIA的助手，都力求要和赤井有着或许没有什么意义的共同点。

“根据这组数据调一下显微镜，用哪只手都可以。”

志保递过一张表格，轻声吩咐，语气里多少有些讽刺的意味。

 

“你需要我搬出去。”

赤井秀一从壁橱里拎出一个贴有“请勿开启”标签的玻璃瓶，仔细地观察了一下里面的浅绿色液体。

“那只是一瓶试剂，不要在意。”

志保敲着电脑，面无表情地回答。

“你现在为CIA工作。”

赤井把瓶子小心地放回去，双手插进口袋。他已经很久没有抽过烟了，在宫野到处都是试验制剂的房间里，没准一个火星会引起什么出人意料的后果。

“所以我不适合有室友。”

志保停下手里的活儿，一手托着下巴。

“尤其是一个出身FBI的室友。”

赤井一边接上话，一边钻进卧室。几分钟后，里面传来疑似整理行李箱的声音。

手机在桌子上来回震动着，宫野伸手按了关机键，然后抱起笔记本，快速走上楼——她并不想亲眼看着赤井秀一从这里挪出去，更不想笑着和他说再见。

天知道，这跟FBI和CIA有什么关系。

把行李甩上雪弗莱之后，赤井轻轻踩着楼梯，尽量不发出声音，然后在宫野卧室门前站住。

他了解宫野志保，现在这个女人一定在这扇门后面。

赤井秀一把保时捷的钥匙挂在门把上，左手半握着，停在门板前。

四秒钟。

没有扣门——

赤井秀一慢慢把手伸开，手掌贴在了门上，身体向前倾斜一个角度，额头轻轻抵在手背上。

这样是不是，能感受到你的心情和温度，

隔着中间冰凉的空气。

 

“你搬出来了？”

黑羽点开局内网的页面，上面正在大幅度讨论关于CIA与FBI之间的利益纷争问题，非正式的，带着调侃的。

发端正是赤井秀一和宫野志保。

“她为CIA工作，现在。”

赤井把文件夹丢在桌子上，厚重的纸张发出一个闷响。

“你为什么不承认。”

工藤撑着桌沿，身体前倾，年轻的侦探身上散发出寻求真理的执着压迫感，这当然没有对赤井秀一形成威胁。

赤井点上烟，没有理会工藤的质问。

“你为什么不承认，这根本就和CIA没有关系，根本就是你们之间的……”

James快步走进来，打断了工藤的质问。

“CIA的研究所发生恶性枪击事件，五角大楼要求SOG到场支援Swat小组。”

工藤僵住，黑羽倒吸了一口气，看向James，似乎希望对方宣布这只是一个蹩脚的玩笑。

赤井把烟按灭在桌面上，拎起制服，冲出会议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