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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蜜罐中成长(九)——修剪记

(2013-06-26 14:23:15)
标签:

特级教师

警惕

敏感

基础

分类: 童年时光

上篇写的何老师是我们四年级的班主任,升到五年级后,我们的班主任是否还是他呢,我一点儿也记不得了。但是,六年级我虽然只上了不到两个月,对班主任赵老师的印象却十分深刻。

 

赵老师是我校又一位一级教师(后来是特级教师)。现在他在北京小学语文教师中大名鼎鼎,是小学语文教育研究方面的专家(我们的音乐老师后来也是小学音乐教育研究方面的专家)。他有时辅导他的外孙女做语文作业,之后不给她签字,说:“我要是签了字,你们老师看了得吓一跳!”

 

赵老师教我们班之前是我姐他们班的班主任,那时才28岁。他们对他的态度是两极的:一方面承认他教学水平确实很高,另一方面在政治上对他保持着高度的“革命警惕性”。

 

赵老师出身小煤矿主,与出身城市贫民的何老师完全不一样。何老师又黑又瘦,穿着家做的布衣裤布袜子,赵老师则白白净净文质彬彬的,穿的常常是整洁的浅色衬衫或质料挺刮的中式对襟棉衣,头发总是梳理得整整齐齐,身板也挺的直直的,还时不时掏出一块怀表来看时间。他也不像何老师那样,高兴时会跟学生们“疯跑打闹”,而是永远端着老师的架子,很严肃地说着话,那双鼓鼓的近视眼就在眼镜后面闪烁着。

 

赵老师教我们时,历史的车轮已推至1965年,极左之风愈刮愈烈,文革狂潮近在眉睫。我们在接受了多年的阶级教育之后,对一切“与无产阶级格格不入”的东西都十分敏感。所以,赵老师那不能与时俱进的外表和做派、那“不光彩”的出身、那不合时宜的言论(如讲到一篇写煤矿工人的课文,他说解放前他去煤矿“参观过”)等等,都足以令我们在心中将之划为“另类”。

 

与班上其他同学不同的是,我前一年就从我姐那儿听到过一些赵老师的不当言论,并向周围的同学们转播过多次。所以,赵老师成了我们的班主任后,他所面对的应该是一个多少有些对立的环境。好在那时我们还小,又还没有文革的邪火拱着,还算是相安无事。

 

后来听说,文革初期,何老师带头造反,赵老师则理所当然地首当其冲。那时我们两个毕业班是运动中的急先锋,我姐她们班虽然已经毕业了,但也有人回校参加批斗会。(现在想来,赵老师应该感谢命运的安排,要不是文革前我家搬到了重庆,要不是文革初期我父亲就倒了霉,那批斗他的学生们中,很可能会多出两个干将哦!)

 

十多年前,我姐写信告诉我,说他们班找到了赵老师,从此每年都聚会一次。之前,一个在批斗会上打过赵老师,又打算“借”他的怀表玩玩儿(到底“借”走了没有?存疑)的男生跟同学说:“我哪儿有脸见赵老师啊?”于是他们几个男生先小范围地跟赵老师聚了一下,他向赵老师道了歉,然后才参加全班聚会。(写到这儿,我真恨自己从不打听细节的毛病。试想想,那是一个多么有趣的场面啊,可惜我不在现场围观!)

 

在这次聚会中,赵老师告诉我姐他们说,我们班同学也找他聚过。由于当年我们班把赵老师斗得够呛,所以他说这次聚会,使自己“一整天都处在亢奋之中”。

 

前年冬天,在崔嵬伯伯的女儿崔敏的提议下,我们院儿的几个学生跟赵老师吃了一顿饭,这是我离开小学四十多年后第一次见到赵老师。他七十多岁了,但仍然白白净净瘦瘦直直的,精神也很好,跟记忆中教我们时的样子差不多。但和记忆中不同的是,他说话特别逗,经常在聊天中插上一段乐子。

 

比如那时传言他和教自然课的王老师谈恋爱,我曾经很八卦地在放学的路上跟踪他们俩——一直跟踪到护国寺,看他们还在往前走,只好悻悻地回家。这次向赵老师提起此事,他兴致很高地回答说这事儿是真的,后来王老师在他的讲台上放了一张字条,上写“冷酷无情”四个字,跟他单方面断交。他总结道:“因为我哪儿都不去,整天在学校里呆着!”我们继续八卦地问道:“您爱人知道这段儿吗?”他还是乐呵呵地回答:“她可不知道,我从来没跟她提过!”

 

对不住,俺越扯越远了,成《聚会记》了。还是回到题目上来吧。

 

记得当年老师们最爱说的,除了提醒我们“生在红旗下,长在蜜罐中”外,就是这个比喻了——小树不修剪就越长越歪。言外之意是我们就像小树一样欠修剪。赵老师做的很多事儿都与“修剪”我们有关,所以我把这篇取名为《修剪记》。

 

赵老师作为一级教师,在教学方面特别用心。我姐曾经提到上六年级后,赵老师对他们进行的作文强化训练。那真是花了大量心血的,而且非常见效,使他们的作文水平突飞猛进。(那时的小升初考试只有两门——语文和数学。语文考试好像就是一篇作文,没有现在这么多花样。作为一个语文教师,我特别赞同这种考试方式。)

 

赵老师那时要求他们每天写一篇作文,题目各种各样——囊括了考试范围中的各种题材。他后来在聚会时告诉大家说,他刚开始没经验,总是先观察几个老教师(比如班容老师,也是我校一级教师)怎么布置作文,从中学习方式方法,并且发狠说:“我就不信我干不过老教师!”

 

作文当堂做完交上来之后,他当天就详细批改出来(这一点也很重要,小学生写完作文总盼着快点儿得到老师的评价,拖久了就没心气儿了)。第二天上课,他先布置好新的作文题目让大家做,然后再一个个地把学生分别叫到讲台前,对每个人的上一篇加以细致面评(他叫的顺序是由差到好,我姐和另一个同学永远是最后被叫到的,最后她们俩都以双百分考入师大女附中)。

 

赵老师还用硬纸板做了一个时钟挂在黑板上,训练他们掌握作文时间。那时不要说教室里没有钟,一般老师也没有手表,他想出的这个方法非常有用。因为他不许大家上来就写,要求必须先用十几分钟审题,想好了才动笔。所以到了时间,他就用手拨一下那个纸钟,让大家知道可以动笔了。之后他每过十五分钟拨一次钟,这样慢慢让学生们学会控制作文的时间——到什么时间应该写到什么阶段,以保证在考试时不会出问题。

 

除了教学出色,赵老师教别的也有一手。当时有一种说法,不管什么比赛,赵老师教哪个班哪个班就一定赢。事实果然如此,在六年级的花样跳绳比赛中,我们班在他的指导下成绩一路领先。

 

我记得最清楚的是全班排队跳长绳的训练。赵老师先是挖掘了几个特别会抡绳的同学,对他们进行专门辅导,规定两个抡绳人的距离手势等等,然后再分析所有的人应该如何排队,如何选择跳进去的时机——他反复强调说:“前一个人没出去时你就得起脚!”

 

那时我们一到课间休息就出去练跳绳,然后回到教室听他详细地分析总结,之后再照着练,结果进步神速,士气也随之越涨越高。

 

我在六年级读了一个多月就去了重庆,后来同学们来信,说赵老师教的如何如何好,可惜与我无关了。现在想得起来的,是他继何老师之后,对我们进行的其他方面的严格训练。

 

首先是礼貌训练。赵老师要求我们的,不光是起立后是否站成笔直的一排,也不光是站起来的时候不发出一点儿声响,还要真正执行注目礼。也就是说所有人的眼睛一定得直直地看着他一秒钟以上,然后他鞠躬还礼后我们方可坐下。这件事他折腾了我们很久,如果达不到要求,他就会气愤地说:“岂有此理!”我们很少听过这么文绉绉的指责,一时很不适应。

 

另外,赵老师还在教室外的走廊上放置一桌一椅,他坐在那儿批改作业,要求我们一看到他就立正道:“老师好!”谁要是忘了这档子事儿,赵老师就会在厚厚的眼镜片后边瞪着他,直到他想起来了为止。我私下里认为他就是为了听“老师好”而坐在那儿的,对此有点儿不屑。

 

其次,赵老师也跟何老师一样追求整洁。除了教室环境外,他特别要求书本卷面的整洁。有一次他拿了一本崭新的课本给大家看,说那是他去年用过的书。他特自豪地说:“别人用了一年,书都卷边了,我的还像新的一样!”

 

为了让我们跟他一样整洁起来,他规定做功课或听写时都必须想好再写,绝对不许边写边改,一定要等到检查时再改,这是为了培养我们一步到位的书写习惯。为此他也展示了几本被涂改得乱七八糟的作业给我们看,还特别指出即使要改也不许把错误之处涂成黑疙瘩,只需划一道斜线即可。

 

这个习惯我不自觉地保持了很久。上大学第一次考试之后,我班老师向其他同学感慨说,我的试卷“语言又简练,卷面又干净,几乎没有什么改动”,我直到这时才知道,原来卷面整洁也算是一个与众不同的优点。

 

赵老师还致力于跟我们粗心大意的坏习惯作斗争。他想出一招:让我们抄写一篇课文,要求不许出现一个错别字,包括标点符号(当时的评卷标准是两个错别字扣一分,像男四中、师大女附中这样的学校都只有双百分才进得去)。他宣称,只要错了一处就必须回家再抄写一遍,直到完全没错了为止。

 

我从小最大的毛病就是粗心大意,每学期期末老师的评语上一定有这句话(我刚上一年级一个月,就丢失了三个书包,把我妈气得不肯再给我做新书包),所以赵老师的宣战对我来说真是十分必要和及时的。

 

但是最后偃旗息鼓的却是他。因为抄写第一遍时,全班有十几个同学不合格,第二天降为六七个,第三天就只剩下两三个了。到了最后,只剩下我一个人!情况是这样的:我今天被挑出一个错,明天把它改了,却出现了另一个错,后天再出现新的错……最后也没能拿出一篇完全没抄错的课文。赵老师刚开始还信誓旦旦地声称一定要确保全班过关,后来实在受不了我了,只好悄悄收兵。(我自己也很奇怪,明明已经非常非常注意了,怎么还是会出错呢?)

 

后来听我姐说,赵老师对错别字的铲除一直是不遗余力的。他曾经让他们每个学期做一个勘误表,把这个学期全部作业作文中的错别字列出来,旁边写上正确的,让他们每天读一次;他还常常搞整本教材的全面听写,其目的也是消灭错别字。

 

现在想来,赵老师做的这一切都很有意义,不是说细节决定一切吗?我到重庆后,对人民小学的混乱和不重细节非常非常不满,那是因为对比实在是太强烈了!

 

最后要提到的是,赵老师对我有过一次特别的关照。

 

六年级开学不久,班上选举参加国庆节去天安门广场的同学,选到我时,有个男生以我经常生病请假为由提出反对。赵老师告诉大家,我快要离开北京了,应该把这个机会给我。我那时坐在第二排,后面的男生听了老师的话后,就纷纷议论说:“哭了!她哭了!”我转过头去反唇相讥:“谁哭了?我早就想离开这破集体了!”弄得赵老师哭笑不得地看着我问:“是吗?真的吗?”我嘴硬道:“当然是真的了!”

 

这段小插曲并没有影响我当选。现在想想还真是应该感谢赵老师,使我有了一次难忘的经历。

 

前年我参加了北京的小学同学聚会,听几个男同学说,他们当年从北大荒回来,发现赵老师还没结婚,还热衷于给赵老师介绍女朋友呢!(赵老师现在家庭很美满,虽然他四十多岁才成家。)说起大家现在的状况,发现我们班不少人都在各自的领域中有所成就。探讨其原因,大家一致认为,小学时期打下的坚实基础起了很大的作用。

 

是啊,对我们这些基本上没有受过中学教育的人来说,小学的老师、小学的生活给我们的人生带来的,真是太多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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