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                                           

纪念我的二姑父

沈海鸿

    昨晚，突然接到二姑父去世的电话，我整个人被这一突如其来的噩耗击傻了，手里举着电话（器材）就那么一直呆呆地站立很久！真不知道是该庆幸还是悲痛！因为姑父走了，他终于不需要再忍受病痛的折磨，这的确是值得为他庆幸的！但从内心来说，我真的舍不得姑父离开人世。二姑父与我，情同父子。现在他走了，我内心的失落与悲痛是旁人无法理解的！

记忆中的二姑父，性情开朗而不失幽默，人很随和，还会开车，对我又特别的好！小时候我就特喜欢去他家玩，愿意在他家住。二姑父是拖拉机手，他那里有很多小玩意儿，小零件，比如轴承啊，防晒眼镜啊，小手电筒啊……其中我最惦记的是那把小手电筒！小巧玲珑，漂亮极了，在八十年代，那可是稀罕玩意儿，也算半个家用电器。晚上和小伙伴一块去看露天电影，手里拿着这个小玩意儿，那是十足的面子，十足的神气！内心满满的都是自豪！每次去二姑父家，我都会翻出那把小手电，爱不释手，即便晚上睡觉也要放到枕头边上！二姑父看懂了我的小心思，虽然不舍，因为这是他开车用的工具，但还是忍痛割爱赏给了我。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这手电筒还在我老家收藏着。今天我所拥有的这份自信没准就来自当年二姑父送给我的小手电！！

     二姑父一生无别的嗜好，唯有好酒。母亲常说他是个“酒吊子”。每年一入冬季，母亲就要拿大缸做米酒，因为我有五个姑父，个个能喝酒，尤其二姑父。酒做少了，怕春节时不够这几个姑父和其他客人喝的！！母亲的热情，也让我的五个姑姑和五个姑父都喜欢来我们家，没有好菜，咸菜也能下酒！记忆中正月初二是最热闹的日子。这一天，几个姑父都带着孩子来给我奶奶拜年。姑父们难得一聚，自然要闹“年酒”喝，这也是他们喝酒最尽兴的时候！还记得有一年，几个姑父初二都住在我家，晚上一起打牌“三打一”，输了的人就买鸡蛋。那个年代，鸡蛋很金贵，不亚于现在的鱼翅鲍鱼吧。一晚上下来，居然给我奶奶赢了四五十个鸡蛋，把村里鸡蛋都买光了。我也饱了口福，一下把鸡蛋吃腻了。这也是我现在不爱吃鸡蛋的原因！每年初二，二姑父一定会在我家“帅奶猪”（方言，即醉酒后呕吐），弄得我家年年发财！二姑父虽然酒量大，但人太诚实，架不住另几个姑父狡诈，回回总是他醉。他每次一醉了就坐在我家火塘边的柴旮旯里，往后一倒就口吐莲花啦！母亲还得想办法弄点水果给他解酒。那时也没什么好水果，也就是橘子！也许酒喝多了伤了胃，但那时人们并不知道这些，只是觉得好玩，并且二姑父也是自己愿意喝酒的！如果知道现在的结果，我一定会拦着不让他喝的！

      我考上大学那年，我的五个姑姑和姑父们都非常高兴，感觉像自己孩子考上大学一样！他们帮着操办酒席，帮着凑学费，喝酒的场面更是热闹！那是八月底，老家最热的时候，我家杀了猪，亲戚朋友都来了。姑姑和姑父们最忙碌，但他们吃饭总是在最后，因为客人太多了，也没有他们的席位。开始我觉得很奇怪，后来才知道在我们老家有句谚语“除了松柴没有好火，除了郎舅没有好亲！”原来姑爷和大舅哥才是最好的亲戚！

正席终了，才算轮到姑父们喝酒了。嗬，你瞧那架势，都光着膀子，也不用酒杯了，直接用大碗，那份高兴，那份满足，绝对不差似他们自己孩子考上大学！我能顺利完成大学学业，靠的就是五个姑父的不遗余力的帮扶。如果说我今天有点小出息的话，也是他们抬着我走过来的！！

如今我已工作十多年了，五个姑姑和五个姑父从没有和我开口让我替他们办什么事，这不仅仅是我确实没有这能力！主要是他们也不想让我为难！后来，我虽然将大表弟带到了身边，那也是因为我部门缺人，考虑到他头脑灵活、机灵、能应付得开，能帮我成就一翻事业，并非为了报答姑父什么的。记得那年二姑父说想让表弟来，我狠着心和二姑父约法三章！第一条，不允许表弟抽烟。这一条主要为姑父和姑姑考虑，表弟打工十多年，分文不交给二老；再一个，我们单位工资低，都被表弟抽烟了，我没法和二老交代。第二条，表弟必须听我的指挥，要打不还手骂不还口。这一条主要是想灭灭表弟的野性，因为他散漫惯了，突然和一些高级知识分子一起共事，我不想让他给我丢人；这是为我自己考虑的！第三条，努力学习，要成为我的左膀右臂，为我冲锋陷阵。这也是为我自己考虑的。说到底，我是一个自私的人。但是，我明白，这种自私无伤大雅。我就要创造一番事业，对国家，对单位，对表弟本人都没有害处！！所以我对表弟的严格，远远超过对其他的同事。当时，二姑父满口答应了。现在，二姑父走了，谁来约束我表弟呢？我陷入两难境地！……

2013年，我父亲中风全瘫。当时正值我事业的关键时刻，刚刚取得行业最高资质，正准备大干一场，父亲却倒下了！我不能为了事业而放弃亲情。这时，二姑父坚定地站出来，把照顾我父亲的重担扛在肩上！为此，二姑父消瘦了很多，还累病了！我实在不忍心再把他拖垮，便下决心把父亲带到北京！虽然二姑父只照顾了父亲两个多月，但那是在我人生最艰难的时刻。我心里暗下决心，等到二姑父老了那一天，我一定要在床前侍候他。然而我却食言了！就在二姑父病重之时，正是单位招标最忙的时候，我无法抽身！忠孝难两全，希望二姑父不要埋怨我！

      在二姑父永远离开我们的时候，我终于把单位所有事情都推掉了，专程回来送他一程。这也是我安慰自已、减少内心一直挥之不去的愧疚 。希望二姑父天堂之路走好，从此远离病痛折磨等人间苦难。二姑父，您老在天堂好好享受吧！那里有您爱喝的老米酒，您喜欢的麻城肉糕、捶鱼等佳肴。您老安息吧！

晋朝陶渊明说过：“亲戚或余悲，他人亦已歌。死去何所道，托体同山阿。”这是活着的人们对死者的希望，只好如此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