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

益阳四记

洪砾漠

一、摩托车手

2015年3月8日下午5点06分，我乘坐的普通大客车驶出了高速公路益阳收费站出口，在东西向的益阳大道的东路口的边缘停车。我尾随10多个客人下车。眼前的宽阔公路使我感到豁然开朗。益阳大道竟然有八车道（主车道），两旁还有3米许宽的绿化带；绿化带外侧还有宽阔的人行道。从吉首市（湘西自治州首府）驾车过来的男中年司机告诉我：益阳汽车东站就在高速公路出口西面五百米左右的地方……我本来想在汽车东站附近找个旅馆住下来，明天再去周立波故居。汽车东站对面有一个高大的路线指示牌：周立波故居12㎞；桃花江国家森林公园27㎞；茶马古道（安化）122㎞。

和我同时从吉首乘车过来的十多个旅客大都乘坐出租车或摩托车走了。我出于谨慎，担心会发生像我2012年2月在浙江省嘉兴市老汽车站转车时受到不法分子坑蒙欺骗那样的事情，不敢坐摩托车。一个陌生的中年男摩托车手得知我要去周立波故居，一直骑车尾随着我，诚恳地对我说：“你和我都是中年人，五十岁左右的人。我驾车和办事都非常把稳的。这里到周立波故居有十五公里路，你坐我的摩托车去，给我十五块钱就可以了……”

我问：“你读过周立波的《暴风骤雨》没有？”

车手答：“读过。周立波和丁玲的长篇小说在1952年还得了苏联的斯大林文艺奖……”

车手自我介绍：“我是1966年出生的，高中毕业后考了两次大学，都没有考上……”

我见车手头脑里有不少的文学知识，一下子将对他的防备警戒心理去掉了。坐上了他骑的摩托车后座。他一面骑车送我去赫山区谢林港镇邓石桥村（周立波故居在此村），一面和我交谈起来了（关于周立波、周扬的事）……摩托车路过迎宾西路附近的益阳火车站。我心想：明天还可以就近到火车站购买回程车票……

到了邓石桥村级公路。路旁指示牌：周立波故居1公里。摩托车手一直将我送到故居门口的土场上。故居在一条宽阔的山冲的一座小山山麓，宅门前面非常敞亮；一座旧时代的好像是中型地主的庭院（周立波故居）保护得非常好，既简洁，又朴素大方（白粉墙内的房屋为黑色漆皮的木板墙、黑色小瓦片盖顶），并且令人信服地认可这是周立波家原来的住宅，而且没有恢复重建的痕迹。故居后来的山坡上生长茂盛而密集的一大片楠竹，生机盎然。我历来不相信风水（迷信）之说，却不能不信服“一方水土养一方人”的老话，承认益阳这片土地在中国现代至当代社会发展史上出现了三周一叶（周立波、周扬、周谷城、叶紫）这样名人决非偶然，山清水秀的大自然和深厚的历史文化积累共同催生出了名人群体。

由于时间已到下午5点40分左右，周立波故居已经关门。并且，明天是周一，故居闭馆。因此，我必须在益阳住两天或者三天才能实现亲眼瞻仰周立波故居的愿望。天马上要黑下来。我想起杜甫诗《石壕史》：“暮投石壕村，有吏夜捉人……”我本来想在邓石桥找个旅社（馆）住下来。摩托车手热情地骑车载我往回行驶，经常停下来代我询问路旁的农村人有无住处。农村人都说没有。摩托车手将我送到火车站西侧的社区，说：“你这里住旅馆既安全，又方便。邓石桥村目前还没有旅游、宾馆等配套一条龙服务。你今晚如果住邓石桥农民家里恐怕不妥当……”我感谢他考虑周到。他一来一回骑车载我，仅收我25元的车钱。我向他道声谢，和他握手而别；再住入银城宾馆（每天30元住宿费）。

二、益阳市文联

3月9日（周一），因周立波故居闭馆，不能参观，我就在益阳市火车站西侧的社区住一天（住在银城宾馆的小房间【298号房】）。

上午，我乘车到长坡路北路口附近下车。我是乘的20路公汽到益阳市四人民医院附近路段下车，再坐出租车到长坡路北路口的（其实，尽管20路车的路名牌上没有长坡路，但在长坡路北路口附近有停靠站）。沿途见益阳市区环境不差；街上有少量垃圾，但环卫工人很勤，不断收集垃圾、打扫路面。

益阳市文联在长波路38号，是一个独立的院子，院门两旁墙壁上贴上了新春联：

      梦笔联珠龙洲渊薮文脉贯千穂

              时驰万马拨雾清霾扬正气

      华笺涌金资水源流魁垒横广宇

              盛启三羊迎凤揽月唱升平

文联办公室在二楼。王杏仁（女、中年）、刘令球（女青年）听说我是江苏作家协会会员，想了解益阳三周一叶（周立波、周扬、周谷城、叶紫）研究会的情况，就热情地请我坐下谈话，端茶倒水，又为我找来二本《三周研究》（总第10期、第11期）和四本近期出版的《资水》。《资水》是益阳市文联办杂志。王杏仁见我出示拙著散文集《浙江旅行记》，又将我引荐给《资水》主编张吉安（男）。张吉安主攻散文创作，与我有共同追求（王杏仁也是这么说的）……张吉安、王杏仁等人留我吃午饭再走。我坚辞了，因为我觉得没有在三周一叶研究领域作点成绩，无功不受禄，不能吃益阳文联好客的老师们的饭。告辞了。益阳市文联门卫室的值班人员比上海市作协的门卫值班人员慈祥并且和气得多。很多文联、作协机关像旧时代的衙门一样。益阳市文联的人却没有一点衙门的官僚主义作风。

三、益阳市的新生代

  3月9日下午3点多钟，我又坐汽车到市区，想找一个照相馆洗印照片。恰好碰上益阳市桃花仑小学的学生们下午放学。这些十岁左右的少年儿童活泼可爱，放学回家路上都是步行或乘坐公交汽车。他们如此独立自理生活的精神令我心生敬意（本来我在少年阶段也是和伙伴们步行上学、放学的）。我想起我长期生活的江苏省太仓市的中小学生的家长们将自己的孩子看得太娇贵，孩子们上学和下学都是家长接送；下午放学时间没有到，家长们就集在学校门外一条街的边缘等候自家的孩子，部分家长将小轿车、电动车、人力三轮车停靠在街边，占了人行道，占了主干道，以致交通拥挤；交通警察们不得不站在街心维持秩序……益阳市的新生代朝气蓬勃，独立自理生活的能力强，OK！

四、邓石桥

    周立波故居原来在清溪村，如今并入了邓石桥村。从益阳火车站前的环岛（转盘）边缘坐6路公汽可以直到邓石桥（票价1.50元）。从公汽停靠站到周立波故居还有约1公里的道路，可以坐景区内的游客接送车，也可以步行，感受周立波家乡的自然景象和风土人情。

3月8日下午5点40分左右，摩托车手蔡新罗将我送到周立波故居门口的宽阔场地（在我的家乡称作稻场），可以想象周立波童年时候这个场地夏收小麦和秋收稻谷时打场（脱粒）的热闹情景……故居已经关门。这天恰好是周日；故居周一闭馆，周二至周日开放……

3月10日，阴天，小雨。上午，我打着雨伞，参观了邓石桥村境内的农耕文化体验园，见到七只木料制作的水车的形式与我家乡的同类农具大同小异；不同处在于益阳的水车的头部是脚踏（踩）式，我家乡的水车头部是人们用车把子旋转式……民情体验区内有不少菜畦，种着青菜、莴苣等；游客可以体验亲手从泥土里拔菜、采摘菜的劳动情趣，当然要付钱给户主将菜买下、拿到住宿地方洗净、炒食……

沿路可见路旁立着不少的木牌，牌上写着一些古代田园诗人的诗词，周敦颐《爱莲说》摘录部分句子……我看见一个中年农民挑着一担塑料马桶路过我的身旁，感到亲切，立即拿照相机拍照。对方微笑说：“可以。”

我走到南皋路，见停车场对面有一座土地庙，比我3月8日下午在益阳大道侧旁见到的一座土地庙高大得多。那座土地庙的对联是“土能生万物，地可纳千金”；此座庙的对联是“土能生万物，地可纳千祥”。周立波长篇小说《山乡巨变》里写到1955年清溪乡境内有一座土地庙，对联为

天子入疆先问我

诸侯所保首推吾

不用细说，我入周立波故居参观了将近4小时，从11时至14时55分（下午2点55分），竟然忘记肚子饥饿。周立波一生经历十分丰富，将生活与创作又联系得紧，《暴风骤雨》《湘江一夜》等小说都有他切身的生活体验，因此，小说生动感人，脍炙人口。

说来真巧合。3月11日上午10时许，我在益阳火车站二楼候车室又碰上了摩托车手蔡新罗。他去长沙办事，与我交谈甚多。

我为周立波故居写了一首拙诗，抄录如下：

秦时明月汉时江，曾经照到资水边。

立波故居今尚在，茂林修竹罗后檐。

   堂前迎来中外客，《暴风骤雨》众口传。

行人驻足识鸟音，三周一叶存褒贬。

           （周立波、周扬、周谷城、叶紫即三周一叶）

                 2015年3月9日——13日，益阳——麻城，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