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淮河之梦

    就像每次看电影、看话剧之前，我都尽可能不看介绍，喜欢静静地从头至尾，品味导演是如何把一幕幕呈现出来。此次秦淮河夜游，除了来南京时的百度阅读，我也让自己，带着近乎空白的心灵内存，上船。

    南京城晚秋的风，已经略带凉意，夜幕降临，夫子庙周围人流如织。远处，是夜色中的高楼大厦，拥挤局促；眼前，是复古的亭台楼榭，满眼的红灯笼。

    我选择了之前在岸上品尝著名的南京小吃，上船专注看景的方式。

    一席长裙的讲解姑娘，带好耳麦，开始背诵固定的导游词。

    她嗓音甜美，语调僵硬。随着船的航行，可以听到她说到朱雀门、乌衣巷、《桃花扇》、吴敬梓、杜牧、刘禹锡、还有王羲之王献之父子的轶事……随着她介绍的主题，一座座修葺一新的房子、石桥、浮雕，从船边闪过。导游姑娘最奇葩的一段导游词是：“请看船行的左前方，是歌舞表演，表演再现了古代秦淮河边的繁华景象，在岸上歌舞的人物中，现在有两位是真人……”

    哦，那其他的，自然是穿着古装的假人喽，真不错：节约成本、不怕风吹雨淋。此时岸上又闪出一个正吹萨克斯的中年男子，形象、音乐与这里的氛围，实在不搭。

    船到南京老城墙边，灯影映照下，灰白色的厚重，胜过刚才一座座的复建亭台，我把头转向舷窗下边，波光粼粼，浪花飞溅，显然这段河道并不宽，船离石砌的岸很近，望着与石岸亲吻的水波，我举起自己念旧版的爱疯，想拍张照片，举手机的手，传来一股清香的味道：那是刚才吃小吃时，当地友人盛情让我喝下的洋河梦之蓝的味道。我不知道“梦之蓝”这个美丽名字的由来，却赞叹，它名字的脱俗。

    船身轻晃，恍惚间，觉得自己所乘这艘船外的景物，模糊地变换……这是？布达佩斯的红顶大厦，哦，2005年的多瑙河游船；这是？巴黎的金顶荣军院，哦，2004年的塞纳河游船；这不是阿姆斯特丹的荷式小楼么？对，2004年的运河游船；还有，哈德逊河口、坐在船上，离自由女神像越来越近，是的，1999年的纽约；这儿的水颜色很不同，有点像黄河，岸边一边是金碧辉煌的皇宫，一边是低矮的窝棚，嗯，柬埔寨，1995年，还人迹罕至的金边！景物变换，匆匆晃晃，却无论发达贫困，都显示出厚实，稳重、真实而不造作。

    这是坐在周庄的小船；不，是北京昆玉河，即将到达颐和园；不不，是什刹海，一个船夫摇奖，船正过烤肉季和绿色招牌的庆云楼……

……

    时间仿佛凝固了，又突然在眼前飞舞起来，船里，灯光由微弱到明亮，面前的导游姑娘手握高脚酒爵，忽然扶起我的左臂，让我起身、她要向我引见几位长须的长者，他们正在举杯吟诗，看到我，全都起身抱拳，导游姑娘的声音还是那么甜美，语调却变得委婉灵动：这位是李白先生，这位是郑板桥先生，这位是唐寅先生，这位，是吴承恩……我下意识地去掏名片，可发现名片白天已经发完，我急忙抱拳拱手，悄悄问自己，他们几位，都是什么口音？他们若是看到船外这些不伦不类的非文化物质遗产，会不会发火？

    他们没有人发火，吴承恩先生闪身让出了他身后，一位气宇轩昂的中年人，我一眼看到了他的碧目紫髯，感谢袁阔成老先生教我的秘籍，我知道，这就是尊敬的孙权。“您能不能给他们捎句话”我注视着他的眼睛听他满口的普通话。“您请说，我一定带到”我恭敬地回答。

    “夫子庙那儿岸边的浮雕，我们每个人人像边的名字都磨得看不清了，形象也不好，英雄不英雄，美人不美人……”“你看，她们是多么的美……”

    吴国大帝手一挥，几位女子出现在我面前，他说了八个名字，可我只知道董小宛和陈圆圆，而且，我发现，这八个人中，竟只有两个，是真人！

……

    “各位游客朋友，我们已经到达著名的中华门，船将从这里掉头返回。”我被重重地晃了一下，原来，船已开始掉头，我愣愣地瞪大双眼，导游姑娘攥着的那杯酒盏变成了麦克风，眼前，是一串串红灯笼，秋风吹来，刚才身边的一切，已无影无踪。

    我望着水面，一个念头清晰地出现：下船回到住处，第一件事就是上网，去读朱自清、俞平伯先生的同题大作《桨声灯影里的秦淮河》！

                                                                                                2014年10月20日于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