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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03-13 19:37: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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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仓市若干企业兴衰目睹记
洪砾漠
一、从“万象”到“柯岩”
1999年夏天，太仓市城相镇桃园路南段西侧的两栋七层的商住楼工地上的主体工程完毕，我们建筑木工师傅没有事情可做，同事们四散开来(少量同事如占合松等人，暂住在封顶了、正在等待装修的楼房里)，我和占国齐(木樨河谭家冲村花坟山人)转移到陆渡镇横沥村境内的万象食品有限公司工地，在福建老板阿龙(曾培忠)手下当木工小工。我事先和阿龙议好了工价：每天25元。阿龙给部分小工(生手、夹生手、女工)的工价是每天22元或23元，还有24元一天的工价……
这时，万象食品有限公司的厂房和职工宿舍楼都正在进行框架(主体工程的结构名称)施工。一栋厂房的一层是全部现浇面的，搭好了七米多高的脚手架，架好梁底模板。一天上午，晴热高温，阿龙派李升华、老鲍(鲍俊晖)和我将另一栋厂房里的大梁墙板转移到这一栋厂房的脚手架上。每块墙板(木模、竹夹板模板)早先配好了，长2m多，宽(即高度)1m多。我和李升华在脚手架下面找模板，抬模板，一一送到相应的位置；老鲍师傅在脚手架上用长10m多的用塑料丝编织而成的绳索将模板逐一从地面上拉上脚手架……上午11时许，我和李升华转移最后一块墙模板到相应位置的地面，我的右脚的脚板被暗藏在沙氹水里的一块竹夹板上的生了锈的铁钉扎伤了，生痛生痛的。水里的那块竹夹板长约60cm，宽约20cm，其上有十几个生了锈的铁钉(钢钉) ……老鲍和李升华是熟练的建筑木工(大工)师傅，有经验，告诉我说：“你赶快坐下来，用鞋掌(鞋底)使劲地打脚板上铁钉扎了的伤口位置，让血带着铁钉上的锈从伤口里流出来，血流得越多越好，否则，伤口内部会发炎的……”我听从他俩的话了。
当天午饭后，我因钉子扎伤了脚，向阿龙请假休息。阿龙应允了。我到陆渡药店购买了头孢氨卞胶囊，口服。这次脚被生锈了的铁钉扎伤岂止休息半天!我一共休息三天半，直到第五天才开始上班(干木工活)。
由此可见，我对于万象食品有限公司具有多么深刻的痛苦记忆。
万象公司大约2年后建成投产，主要是将大白菜加工、打包、销售到外地去。我经常见到很多当地农民将大白菜挑往公司正大门(面向浏太路)，销售给公司。我的外甥六毛曾经在这家公司做工一年许，工种是开机器，兼拣水池里废弃的小塑料薄膜袋(用一根带铁钩的竹棍从水池里的水中捞薄膜袋，捞起来，存放在水池旁边的一只蓝色的用塑料制作而成的货箱里)。
万象公司经营约6年的时间就停产了。除了公司大门内侧的门卫室里有人值班外，公司里的厂房和宿舍楼都长期空闲着，像亡灵世界一般地死寂。
大约2年后，万象公司里的厂房拆除，重建了一栋高大的框架式楼房，公司更名为“柯岩”。可是，柯岩公司也一直没有开工，厂房和宿舍楼一直空闲着。初始，公司门卫室里还有人值班。现在，门卫室都没有人值班。公司内部一片死气沉沉的景象令人毛骨悚然。
二、从“立新”到“江南”
1999年夏天，我从太仓城厢转移到陆渡镇做工的时候，立新橡胶有限公司很红火，此后一直红火了6年左右。
立新公司主要生产各种轮胎，投资商据说是台湾老板，与福建厦门的正新橡胶公司是联营企业。我们湖北麻城老乡很多人想进这家公司做工，就通过裙带关系或租房住的房东的熟人关系，向某个人交纳500元左右的招工费，经正规医院体验合格的人就可以入公司做工，与公司签订三年的劳务合同。初招工进公司的员工月薪大约1500元，长期务工的老职工(熟练职工)月薪1800元左右……公司有一栋职工宿舍楼。职工可以住在公司外面的地方。员工上班一般是12小时制，两班倒。
立新公司好景不长，大约6年后就停产了。公司倒闭，给下岗职工们赔偿经济损失。有的职工按合同规定，一次性领到赔偿金1万多元人民币。
大约2年后，立新公司更名为苏州江南橡胶有限公司，重新开工，红火起来了。太仓公交车201路、202路营运车在公司正门口附近路段设立了“江南橡胶公司站”(停靠点)。
我原来住在立新公司北面的民宅附属出租房里，一般根据这个公司的锅炉房里的机器运转情况就可以知道公司员工劳动和假休情况……无论夜晚或早晨，我并不为锅炉房里机器运转的嗡嗡的响声所苦恼，也没有烦恼、厌烦的感觉。我总为身边的一个公司的景气现象而高兴。
立新公司里面还有大片荒草萋萋的地皮，人们传说那是二期工程的用地。谁知立新公司倒闭了。由立新更名为江南的橡胶公司投产后，红火了几年，也停工了。这次停工，一年后，没有复工；两年后，也没有复工；三年后，没有复工。不死不活的企业终于到拆厂房、锅炉房、仓库、宿舍楼的时候……高耸云天的水塔像一只擎天的巨伞，目前依然伫立在废墟中。
三、从“多邻”到“金玉良缘”
我初到陆渡的时候，我的老乡们已经有少数人进入多邻塑料制品有限公司和裕盛制衣有限公司做工。这两家公司的月薪和福利待遇比立新公司还要低。但农民工找事做不容易。有的女青年入多邻公司做工，月薪只有七、八百元，也勉强做下去。
多邻公司是韩国独资企业。主要的员工的工种很单一，就是操作粉碎塑料的机器。上班员工必须带口罩，抵抗灰尘对身体健康的慢性损害。
大约10年后，多邻倒闭。3年后，多邻公司的厂房、办公楼、宿舍楼经过改造，变成了歌舞娱乐、洗浴场所，更名为金玉良缘洗浴中心。但是，营业也不那么红火。这也是一个不死不活的企业。现在，部分建筑的外墙体上的涂料层开始剥落，呈现出衰败的景象。
四、周氏酒店
2003年3月，伊拉克战争爆发。这场战争距离中国大陆的农民工们很遥远。我们只能从电视节目看到战争进展，萨达姆带领本土人民对于美国等多国部队的坚强抵抗，萨达姆铜像被多国部队的人用铲车的吊臂推倒……萨达姆被俘虏……
这期间，太仓市陆渡镇花园街北段对面的大片民宅拆迁，新开了一个大工地，叫周氏国际酒店。我们建筑木工的部分班组在搞地下一层的整板基础。施工单位好像仍为南通三建。
周氏国际酒店又叫财富国际酒店，主楼十多层，附楼4层。2007年夏天，王三季(麻城市木子店人)还邀请我去这个酒店的地下室的通道做工。通道两边的墙体是剪力墙结构，前后做工20天许。后来酒店长期处于装修而又停工的状态，夜晚仅在地上一层有电灯光，楼上漆黑一团。人们告诉我：主楼整体向南方倾斜了若干……这就成了一个不死不活的投资项目，至今仍没有开张营业。
五、兴业南路77号
10年以前，陆渡镇横沥村境内有两座公路立交桥，一是绕城公路桥，一是沿江高速公路桥。两桥都横跨在浏太路(即浏河至太仓的公路)上，相距约100米远。
后来，板桥镇上的兴业路往南延伸到太胜工业园，延伸部分叫兴业南路。公路改造过程延续了三年许，先是拆掉绕城公路桥，又挖掉了沿江高速公路桥的入口(引桥)的路。过去的浏太路是从浏河擦过陆渡镇区的边缘，经横沥村，一直延伸到太仓市区，和城北东路贯通。公路改造后，浏太路改道，与上海东路贯通；城北东路改称郑和东路，与兴业南路垂直相交……我过去骑车经过的城北东路(今郑和东路)两边的景物和建筑由熟悉变得逐渐陌生了。
大约10年前，在兴业南路西侧，在上海东路与郑和东路之间，有一个围墙圈住了大片土地的院子，是一个厂房建筑工地；三年许，厂房建成，却空置了两三年。没有开工的厂房又拆掉了，变成了废墟，抛荒又有数年了。
这个地方就是如今的兴业南路77号，院门犹在，门卫室犹在，但无人值班。
六、希安琦、骄骄时装、丰泰蚊帐和荣建
在兴业路南段东侧，过去有一个很体面的大企业——希安琦玩具(苏州)有限公司。我的堂外甥女蒲花等人曾在这个公司做工5年多。该公司有宿舍楼，在厂房的北侧；还有一个染色车间，在正规厂房的南侧，单独设立了门面。
大约8年前，修路占去了希安琦公司的部分地皮。希安琦公司现在禅寺路北侧，与正润童车公司合并在一个院子里。
兴业路7号原为丰泰蚊帐公司，现今厂房被推倒了，废墟中有几棵树，门卫室犹在。
兴业路上还有一个骄骄时装有限公司，在新兴企业妙乐秀烛业礼品(太仓)有限公司【又叫奇绩佳烛业(太仓)有限公司】的对面，厂房拆掉了，废墟上散乱地堆着生了锈的钢筋和砖碴。门卫室犹在。成排的木柜挡着大门，有一个小口里跑出两只狗，向我狺狺地叫。我也不示弱，依然拿着照相机拍着照片。两只狗也不敢向我进攻。人狗相持20多分钟。
时光倒流数年，从前，骄骄时装公司侧有一个院门非常阔气的企业叫荣建制衣有限公司。我的老乡金梅(女)等人曾在此公司工作多年，工资收入和希安琦的普通职工相近。没有经过多少的岁月，荣建公司的院门和厂房都从兴业路南段消失了。
七、寻访苏州信发印铁有限公司
如今的郑和中路北侧的苏州威尔森药业有限公司原来一度叫作绿色风什么，也是一家制药企业。这家企业对面的雪和加油站犹在营业。加油站南面大变样了，如今是宝龙城市广场(商业区和住宅区)。
我记得原有一家企业叫苏州信发印铁有限公司，大致在苏州冠桢金属制品有限公司(郑和东路82号)和展诚(苏州)塑料制品有限公司(郑和东路80号)的位置，如今却怎么样也找不到信发公司的牌名和门卫室。我估计信发公司是苏州冠桢金属制品有限公司的前身，向冠桢公司门卫室里的值班老头问讯。老头说：“我不知道。我来这里没有多长时间……”
展诚公司和冠桢公司对面的苏创加油站原来是一个陈旧的小院落，加油站的侧旁有一栋3层-5层非常陈旧的小楼房。拆迁约5年了。如今，拔地而起、直指霄汉的昆仑燃气公司的能源大厦的基地是苏创加油站旧址及其附近的地皮。
郑和东路东段的太仓发展大厦、太仓工业展览馆如今高耸入云端，其址原来是太仓开元红木家具厂及附近的民宅。南京大学信息管理系教授徐雁(秋禾)的童年记忆就在这一带地方，他童年时期的外婆的柴行街如今已杳如黄鹤，一去不复返了。
与太仓发展大厦隔路相望的雅鹿集团的高层楼房是近十年来建成的，楼房所在地原来叫雅鹿广场，今叫雅鹿臻园。雅鹿集团与太仓老作家朱凤鸣长期保持着友好关系。雅鹿臻园的西侧的郑和东路76号(太仓市水处理有限责任公司城区增压站)保持着原貌，没有衰落、陈旧的迹象。增压站西侧的娄东220KV变电站也保持着原貌。
变电站对面的太古城(商住一体的世界级复合公馆)正在由五洋建设集团承建施工中。这个工地的地皮的相当大的部分是原来的仓庆(苏州)金属制品有限公司的地皮。仓庆公司迁往双凤镇境内后，这里一度空闲、荒芜了约5年的时间。
八、耐克体育用品有限公司
1997年冬天，我在耐克(苏州)体育用品有限公司工地做建筑木工活。此时，该公司的厂房正在建造之中，三栋平行排列的宿舍楼之间的连接楼正在拔地而起，由我的一个熟人(甘希水)承包木工劳务。甘希水手下仅只有他的妻弟黄平一人帮他干活，承建单位中建八局的主管施工的人催得又紧，甘希水只好将木工劳务转包给我的同乡张永祥。张永祥手下有八个木工，加上甘希水和黄平刚好一个星期可以做完一层楼房的现浇面的木工活。黄平与张永祥性格不合，提前离开工地，回家去了。我们9个人一直做工下来了，依然可以保持一个星期一层楼的速度。连接楼有两处，每一处都很短，都有六层……有一天早晨四、五天钟的时候，泥工队中间的数个工人已经起床，在宿舍楼外的地面开着搅拌机，和沙浆(黄沙、水泥、水混合成流质体)预备用于粉刷墙体。突然，楼外的钢管脚手架被沉重的沙浆压垮而倒掉了。
我们同室的项汗林(中年男人)听到楼外的外排架子倒下去的响声，误以为楼房倒了，慌张从我身体上的被窝跨过去，预备开门往房间外面跑，连连说：“齐带叉了(麻城方言，即现在坏事了，完蛋了)，楼房倒了!”他话音刚落，就听到楼外搅拌机处传来泥工们呼喊声：“救命啦!救命啦!”我们都惊呼起来，又庆幸楼房没有倒塌，而是用钢管和扣件制作的外排架子倒了，砸着了几个泥工……
天亮后，我们被大老板请去临时帮忙，拆除倒掉了的外排脚手架……受伤的泥工数人，仅一人受重伤，左臂骨折了，其余皆受轻伤。没有一个人死亡。中建八局的管理层干部侥幸工地免灾了。
人们通常将耐克公司说作耐克鞋厂。这个企业的正大门侧旁的院墙上的铜字有两个公司的名称：耐克(苏州)体育用品有限公司、耐克体育用品有限公司太仓分公司。1998年正式建成投产。我的不少同乡都被招入公司做工，月薪1500元左右，算得当年农民工的工资收入中等水平；每个务工人员都要交纳医疗保险费和养老保险金(每月在工资中扣除)。
耐克公司在城北东路北侧；公司对面有一栋楼房，门面房层高3至5层，都是餐饮、百货、五金交电、理发之类的店。这栋商业楼房侧旁还有一家叫祥生的企业。企业西侧或商业楼的西侧有一个不太大的市场，即东亭市场。我常常到这个市场购菜、水果和日常用品。有一年夏天，在市场附近做工，中午就到市场里吃午餐(客饭每份5元) ……
耐克公司开工生产后，企业景气的时候约有10年。大约孟建柱从上海市委副主席调任江西省委书记后，江西省吸收投资的优惠政策出台后，耐克公司宣布搬迁到江西了，留下厂房、宿舍楼、办公楼、仓库等一大片，竟然空置了数年，至今既没有拆迁，也无人租用……
耐克公司对面有一大片土地也空置、荒芜了好多年。如今，这片土地上有一个新近开工的工地，即新商大厦工地。新商大厦由太仓新商投资有限公司投资建造，目前仍在搞基础建设。
九、太仓国棉二厂
盘点十多年来的太仓若干企业兴衰变化情况的时候，我不能不补记一下人民南路上、长春桥附近的太仓国营第二棉纺织厂。这个厂通常叫国棉二厂。
十年前，我曾经多次路过该厂。该厂原来有门楼，门卫室制度非常严格。我有不少同乡在该厂做工多年。她们总是说：“我们累死了，头跟脚累到一堆里去了……”大约6年前，该厂倒闭了，门卫室撤消了，外人可能随便进入厂里看看。厂里的食堂外面的树荫蔽着天光，门窗锈蚀、斑剥，光怪陆离。厂房里空荡荡的，阴森可怖……小鸟在树林和建筑上的鸣叫声提醒我：这里还有生物生存的活气息。高脚蜂和色彩斑斓的蝴蝶时而掠过我的身旁。我原来没有照相机，没有拍下一些照片，实在很令我感到惋惜。人们总喜欢追逐繁华和热闹的景象，有多少人注意国棉二厂留下的衰败下去的场景？……俱往矣!这一片旧城区拆迁了。高大的广告牌组成的围墙挡住了过往行人和小汽车驾驶者的视线。房地产商犀利的目光投向了这片旧城区……
十、太仓工艺美术厂
还有，太仓工艺美术厂(厂长为画家朱寒汀)原址在太仓市城厢镇西门街北壕弄，现在，这个厂连同北壕弄一起从城厢的街道上消失了。去年冬天，我到朱寒汀老人家里叙谈，他还深情地回忆起工艺美术厂的许多人事：1979年太仓县委书记曹兴福曾在县委大院里的一个会议室召集朱寒汀等人，举行专题座谈会，拍板创立太仓县工艺美术厂；邢少兰为车间主任，陈解法等人原来是工艺美术厂的青年工人……这些青年工人如今是太仓市文化界和企业界的中坚……
附录：本文相关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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