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台山”为黄帝故迹略考

■ 朱晓峰

迁安历史悠久，文明演绎繁盛。考迁安历史、地理及人文风物，黄帝遗迹遍布市域各地，位于迁安市城区西郊的“黄台山”即为黄帝故迹之一。本文就全国范围内多个地区以“黄台”为地名的现象以及以“黄台”做为地名的历史沿革进行粗略考证，来论证“黄台山”确为黄帝故迹。

一、全国至今仍有多处地区同以“黄台”作为地名，并且这些地区集中在黄帝当年活动的中心区域

以“黄台”作为地名，并非是迁安“黄台山”独有的现象。根据相关地志记载，目前全国范围内以“黄台”作为地名的计有31处（详见下表），分布在今江西省、湖北省、安徽省、河南省、陕西省、山东省、山西省、北京市、天津市、河北省、辽宁省等十一个省市。

据《史记·五帝本纪》记载，黄帝一生“未尝宁居”，带领氏族部落“ 迁徙往来无常处”，大体的活动范围为“东至于海，登丸山，及岱宗。西至于空桐，登鸡头。南至于江，登熊、湘。北逐荤粥，合符釜山，而邑于涿鹿之阿。”按照现在的行政划分来说，就是东到山东，西至甘肃，南至湖南一带，北到河北、辽宁与内蒙的交界处。结合《史记》的这段记载，我们对照现在仍保留以“黄台”作为地名的地区所在区域范围，可清晰的看到这32个地区集中在黄帝部落当年活动区域的中心地带（见下图。图中标识有黑色方框的地区为现在仍存有以“黄台”为地名的地区），在这个范围之外，未发现一处以“黄台”作为地名的地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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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这种现象说明了什么问题呢？

《地名学概论》中对“地名”的定义为：“地名是人们赋予某一特定空间位置上自然或人文地理实体的专有名称。”从地名的含义来看，地名是人们赋予的，而不是本身自有或天然的，它所反映的是某些自然或人文地理特征。“地名命名的意义通常认为是地名的字面所表达的含义，它是人们为某地命名时的着眼点，或者叫命名的因由或理据……”“地名命名的类型通常有四种：描写自然景观的、记叙人文历史的、寓托思想感情的、其它命名……” （选自《地名学概论》）。

从当前的文献来看，多认为以“黄台”命名某地是从自然地理特征出发的，即对该地“自然景观”的描述。如表中所列的“河南省禹州市郭连乡黄台寨村”，因土呈黄色，故以地形及土色取村名为“黄台寨”；河北省迁安市黄台山也因“山多黄土，其状如台”（民国二十年本《迁安县志》），故名之以“黄台山”。以上这两种情况，都把地貌特征作为以“黄台”命名地名的“着眼点”和“理据”，没有从人文地理特征的角度去理解，这种认识是片面而错误的，理由如下：

其一、“土呈黄色”是土色的一般特征，难以据此作为某地特征来成为地名的命名“理据”。

其二、以“黄台”作为地名的地区，从现行区域划分来看横跨了十一个省市，纬度跨越大，土质特征差别明显，把这些省市中以“黄台”作为地名的地区，其地貌特征统一归结到“黄”这一点上，不符合地理实际。

其三、“五四”运动以前，我国还没有对黄帝文化进行过系统的研究，对黄帝文化在社会各个方面的体现认识不够，这是造成对以“黄台”作为地名的现象不能从人文地理特征来认识的根本原因。

因此，以“黄台”作为地名决非是简单的地理地貌现象，它体现的是一种社会文化现象，即源于纪念黄帝“圣迹”的根祖文化现象，命名类型为“记叙人文历史的”，其根据是：

其一、传统上我们就以“黄”作为“黄帝”的简称、代称，如黄老（指黄帝和老子）、炎黄子孙、黄唐(指“黄帝”和“唐尧”)、黄陵（轩辕黄帝陵墓的略称）等等；“台，观四方而高者”（《说文》），既有自然形成的，也有人为建筑的。我国在地名上自古就形成了“台文化”，现今仅北京地名中，以“台”字命名的就有20多个，著名的如丰台、钓鱼台、金台等。我市擂鼓台村据说也是因当年黄帝在这里筑台置鼓、大战蚩尤而得名的。据此，从“地名的字面所表达的含义”上看“黄台”实应为“黄帝台”，后人纪念黄帝曾经登临此处故而将该地命名为“黄台”。

其二、虽历经5000年，现今继承保留着以“黄台”作为地名的地区仍有32处之多，且在黄帝部落当年曾活动过的区域之内广有分布。在黄帝部落活动范围以外，即使同纬度地区，也没有出现一处以“黄台”来作为地名的现象（见图）。这种现象证明了认为以“黄台”作为地名命名类型属于“描写自然景观的”，反映的是“自然地理特征”的观点是错误的。因为一般来说，同纬度地区地貌特征是相似的，如果对某地的命名仅仅是从地貌特征出发的话，特别是如“黄台”这种同名现象如此之多的地名，在纬度相同或相近的地区应该会有所出现的；同时，这种现象也说明以“黄台”作为地名与黄帝是有必然联系的：作为部落首领，黄帝播百谷草木、创文字、始制衣冠，建舟车、定算数、制音律、创医学……大有惠于其子民，黄帝部落的子民及后人，为表达对黄帝的尊崇和纪念，将其曾活动过的地方命名为“黄台”，即“黄帝台”。地名的命名类型属于“记叙人文历史的”。

二、从“黄台”地名的历史沿革看，“黄台”与黄帝有密切的联系。

以“黄台”作为地名，历史久远，可溯源至黄帝，并且历代文献多有记录，是个极具继承性的地名。

1、从目前资料来看，“黄台”作为地名最早出现在成书不晚于公元前296年的《穆天子传》中（注释1），今本《穆天子传》卷五记载:“丙辰,天子南游于黄□室之丘,以观夏后启之所居,乃□于启室。”其中,“黄□室之丘”据《文选》注引,为“黄台之丘”。同时，这段记载也提供了这样一个史实：轩辕黄帝第七代玄孙—启，就居住在“黄台之丘”。选择居处是古人生活中的一件大事，广为人知的孟母三迁、千金买邻等故事，都可见古人对居住环境的慎重，故有“卜居”一说。启贵为“夏后”，选择居住之地必然是非常严肃的国家大事，之所以“……黄□室之丘,……夏后启之所居……”除了该地自然条件优越之外，身为黄帝后裔，追慕祖宗遗风，在居住地的选择上体现对先祖的尊崇和纪念当是一个重要的原因。

2、今河南省禹州市，西汉时为颍川郡所辖。汉宣帝（前91—前49年）时黄霸任颍川太守，曾筑“欢善台”，“欢善台”碑记中有“南原有黄台之丘，启所居焉”字句。东汉文化名人、二十四孝子之一、黄霸八世孙——黄香，生前预卜阴宅，死后便葬在今禹州郭连乡黄台寨村东侧的孝岗上，残存墓碑上刻有黄香生前遗嘱：“死葬黄台之丘”。东魏孝静帝兴和元年（539年）曾在此设“黄台县”。

3、北魏地理学家郦道元（约470—527年）所著《水经注》卷二十二《洧水》篇载“洧水又东，……水出武定冈，东南流迳皇台冈下……” 清末杨守敬《水经注疏》：“守敬按：《地形志》，黄台县有黄台冈。即《洧水》篇所谓皇台冈也。”

4、北宋古文字学家、文学家夏竦（985—1051年）《奉和御制雪》诗云：“寒风夜傍梁园积，花雪晨临宋殿飞。歌俪阳春争度曲，月承宵幌竞通辉。五车洛邑延神牌，八骏黄台罢猎围。今日云章昭美应，眇观千载事还希。”

5、明末清初诗人钱谦益《戏咏雪月故事短歌·穆天子》诗云“黄台高丘夜飞雪，白云西没瑶池碣。”

6、今河南省新密市境内有地名曰“力牧台”，以黄帝大臣力牧得名，当地人又俗称“黄台”。南宋郑樵（1103-1162年）所著《通志》：“（力牧台）在大隗镇东。俗传黄帝讲武于此。”又曰：“筑拜风后。土人呼为台子岗，又曰台冈。”又，清雍正九年《河南通志·古迹下》：“（力牧台）在密县城东四十里，土人呼黄台岗，地近云岩、大隗镇，台址颇广，又曰拜将台。”又，清嘉庆二十二年《密县志》：“力牧台一曰拜将台，一曰熊台。”又，清光绪二十八年田文镜《河南通志·山川》：“力牧台，在密县城东四十里，土人呼为黄台冈，地近云岩、大隗镇，台址颇广，又曰拜将台。”从这些史志文献中得出一条重要的信息：力牧台又名黄台、又名黄台冈、又名拜将台、又名熊台。但无论用哪个名字来命名，都清楚地指向了“黄帝”其人：力牧是黄帝身边一位重要的大臣，从文献上看，“力牧台”得名缘自黄帝在此地拜力牧为将，故名“拜将台”；因黄帝之名，故又称“黄台”；同时，因黄帝亦称有熊氏，故又称之为“熊台”。

综上所述，“黄台”是一个世代传承下来的古老地名，其命名初始与黄帝有着必然的联系，“黄台”，即“黄帝台”。凡以“黄台”作为地名的地区，轩辕黄帝当年都曾在该地有过重大的活动。因为中华民族传统的、强烈的宗祖意识，故而“黄台”地名得以保存延续至今。

三、黄帝部落曾在现迁安地区繁衍生息，黄台山为黄帝故迹。

黄帝部落活动在燕山一带已是中国史学界的研究定论，著名考古学家苏秉琦先生说：“‘五帝’前期活动中心是燕山南北”（注释2）。迁安北倚燕山，滦河、青龙河穿境而过，气候温和，土质肥沃，适宜以耕种、渔猎为主的古人类生存。境内有经过认定的旧石器遗址7处、新石器遗址18处。特别是距今5000年的安新庄新石器遗址，遗存与黄帝文化吻合。北京任重远先生穷18年之功，遍考迁安地理、文物、古文献、甲骨文等，著大作《轩辕黄帝及其子孙居燕山地区》，提出了迁安是“黄帝古都”的论断；我市文物保护所所长、文博副研究员尹小燕女士，通过对安新庄新石器遗址的考证，证实《山海经》里提到的“轩辕国”正在迁安境内（注释3）。黄帝带领其部落曾在现迁安境内活动已是不争的史实，本文不作赘述。

迁安市黄台山，从地名考证，正是黄帝部落曾在此活动的有力证据。

黄台山是一个古老的地名。明代文学家冯梦龙（1574—1646年）所著《东周列国志》第二十一回《管夷吾智辨俞儿，齐桓公兵定孤竹》 ：“……史官有诗云：山有黄台水有濡，周围百里令支居。 燕山卤获今何在，国灭身亡可叹吁！ ”这段内容可说明两点：一是黄台山至少在明代，就以“黄台”为名；二是黄台山是“百里令支”（令支，迁安古称）的标志性自然景观，是境内最具有认同性、最具有代表性的山脉，理由是：滦河古称濡水，是“令支”境内最大的河流，为境内水系代表，故曰“水有濡”，借此来说明在“令支”境内作战，这点毫无异议。但是，在“齐桓公兵定孤竹”过程中，黄台山和龙山都是重要的战场，龙山（古称龙泉山、伏龙山）相比黄台山山势更加蜿蜒雄壮，更适宜做境内山脉的代表，且放在诗句里，无论是“山有龙泉”还是“山有伏龙”都不违律。这样看来，“山有龙泉水有濡”似更合适。但是冯氏独“取小舍大、取低弃高”，用“山有黄台”，这说明黄台山比龙山更具代表性。这种代表性显然不是因黄台山自然条件突出而具备的，而是因为黄台山具有更大的社会影响，更具有普遍的认同性。从其命名来看，这种社会影响和认同性即来源于黄帝。这种现象，如同今天我们提到江西，虽然江西境内的庐山“奇秀甲天下”，但我们首先想到的仍是井冈山，因为那里是革命圣迹，因为它对现今人们的生活产生了巨大而深远影响，也因而受到普遍的关注和认知。

迁安市黄台山，正位于黄帝部落活动范围（轩辕国）之内，依据上文对地名的考证，黄台山无疑亦为黄帝故迹。

注释

1、记述周穆王事迹而带有虚构成分的传记作品。又名《周王传》﹑《周王游行记》。为晋咸宁五年(279)汲县民盗掘魏襄王墓所得竹书之一。魏襄王（？─前296年），姬姓，魏氏，名嗣，魏惠王之子。

2、参见1994年版，苏秉琦著《华人·龙的传人·中国人——考古寻根记》中《论西辽河古文化——与赤峰史学工作者的谈话》一文。

3、尹小燕著《从安新庄文化看黄帝轩辕国在迁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