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爱，再卑微一点

                                   ◎牛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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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气异常炎热，太阳像火炉一样的烘烤着大地，他的额头上已经沁出些许的汗滴，他买了一瓶饮料咕噜咕噜的喝起来，站在这条狭窄的小道上吃着东西。

      卖烧饼的、油饼的，卖凉皮、面条的纷纷推着小车在这里立起了摊位，有个妇女看起来似乎已经年迈，手中不断的用擀面杖擀着面团，她的脸上布满了像松树皮一样的皱纹，穿的裤子不长，有六分之一的腿在外面露着，腿因为年迈颜色有点发黑，在黑色的区域内布满着星状的白色斑迹，裤子管口明显比腿粗大很多，风偶尔还会灌进去，她的脚穿着自己纳的黑色尖头布鞋，但整个人看起来精神抖擞，用铲子不断的给前来买面条的同学盛饭。

     有的是年轻点的妇女，上衣穿的很花，头发染成了黄色，背后扎了起来，卖的是鸡蛋灌饼，手非常熟练的和面，有同学来买，她就用另一只手，将已经准备好的鸡蛋打在煎好的油饼上，从碗里抓一把葱花，一些菜椒往油饼上面一撒，反个身，再腾出右手，用食品袋一包就成了。有时她的丈夫还会过来帮忙，丈夫经常穿着工厂里的工服，脚穿着一双有点磨损的球鞋，他在附近的一个医药厂工作，经常要上下装卸。她的小孩子偶尔也会来，大概只有七岁，穿着有点皱的上衣，下身还是那种小孩穿的打底裤，经常满脸灰尘，但是精神头很大，帮她妈妈干活也很麻利。

     路中间是石板转铺成的，下面是下水道，有时在路上走的时候能够闻到里面的气味，这气味是附近居民将一些剩饭、馊水倒进去混合在一起而酿成的，闻起来既臭又刺鼻。下雨天，这条路变的异常泥泞，石板砖铺上了一层厚厚的黑泥，一个脚印压到另一个脚印上，黑泥变的越来越厚，只有到雨晴的时候黑泥才会变硬，最后被晒干，这条路又恢复到了原来的样子——尘土飞扬。

尽管这条小道黑乎乎的，而且两边的房子都快把它挤压成一条线了，但是并不妨碍这里的小商贩挤破头来抢位置。这条路不是柏油路，是土路，有风的时候，尘土被刮的老高，人的鼻子、耳朵、嘴巴都会被刮起的尘土塞满了。这个地区大多分布着平房，周围被高楼大厦围个水泄不通，高楼中生产的垃圾都隔着一堵墙倒进这里，路上随处都能看到白色的塑料袋，这些塑料袋有的是学生吃东西留下的，有的是高楼上的居民倒进小区外的，但是大家都习惯了，也便见怪不怪，都理所当然的吃喝拉撒。这些妇女大都来自农村，他们在这里租的房子，卖的东西也不是特别的讲究，有时一次性筷子闻着都有马尿气味。为了多赚些营生，他们每天提早来抢占有利位置，她们的很多孩子也在这所学校里学习，吃饭时就直接到他们这里。

  每到放学时候，学生们都会三五成群的围了过来，这些东西吃着方便，吃完后就可以赶紧回去学习，高三是特殊时期，哪个学生也没有心思在这里多逗留。这条小道上卖吃的特别多，即使卖粥的也有那么五六家，纷纷叫嚷着招呼学生，吸引学生买他们自己的粥。

      远远的看见母亲颤颤巍巍的向这边走来，他停下了准备走的脚步，他一直感觉有点怕见母亲，害怕同学们看到自己年迈的母亲笑话自己，自己虽然还不到20岁，但是母亲已经五十岁了，邻居们都说他是家里的宝，父母是老来得子。骄阳将最后的热洒向了大地，汗珠子不断的从他的额头流到下颚，卖饭的大娘们也用随身带着的毛巾擦去额头上的汗。树叶子一动不动，似乎只有用手拉一下时才会不情愿的动一下，几个学生在旁边的报刊亭扒拉着报纸。 慢慢的，慢慢的，母亲走近了，母亲的脚有点不方便，这是前几年干活时被机器绊着了，没有及时的治疗，留下了这个后遗症，走路时总是颤颤巍巍的。走路的时候不时引起其他人的目光，他们看着这个“老人”走起路来崴着脚，不由的内心升起一股恻隐之心，脸上的表情也变了一变。

        母亲的脸上挂满了微笑，这些微笑在黝黑的皱纹里舒展开来，一圈圈的荡漾开来，她看到儿子后，眉头也舒展了开来，心里不由的感到欣慰，细细的汗珠淌满了母亲整个脸庞，看起来汗津津的。母亲从脖子处取出随身带着的毛巾擦了一下，又把毛巾搭到脖子上，毛巾有点发黑，汗水浸透让毛巾生得许多小球球，看起来显的有点脏。

      “大娘啊，来看儿子啊，你儿子出息呢，我儿子说你儿子学习可好了，他俩是同桌，以后你就等着享你儿子的清福吧，别看现在这样，以后就是高车大马，一考上大学什么都有了，以后儿子找个好工作，不把你养好才怪呢。”卖鸡蛋灌饼的妇人一边和着面一边向母亲说。

        “是嘛？我都不知道，嘿嘿……”母亲笑着向那妇人说，转身面向自己的儿子，母亲心里不由得一阵欣慰，看着从小带到大的孩子这么有出息，邻里乡亲的夸的像朵花，做母亲的你哪有不骄傲和自豪的理。

       “热吧，可够你受得了，看人家，都是站在那边的树荫下吃，就你站在太阳底下，你怎么不去那树荫下吃？”

       “没事，妈，我已经吃完了。”他抬起头，脸上一片潮红。

        母亲从兜里掏出一把零钱，这些零钱有大都是五毛和一块的，很厚的一沓，塞到他的手里。这把钱可能是她十几个日日夜夜积攒下来的，也许是她省吃俭用存下来的，上面油迹斑斑，在手里混为一体，黝黑的手指紧紧的扣着这一把零散的钱。

       “天气热，你拿着，实在热的时候买个冰棍什么的，解解渴，现在学习压力那么大，今年又是高考复习的关键时期。”母亲语重心长的说。

       “看你妈多疼你，好好学习，我那儿子就是不争气，老娘在这累死累活的卖点吃的，净让他给糟蹋了，一天也卖不了几个钱。”旁边的妇人插嘴道。

        母亲笑了笑没有说什么。

       “知道了，妈。”说着他把刚喝完的饮料瓶扔到了地上。

       “妈，我走了，你也去忙吧。”他脸上有点过不去，总感觉有几百只眼睛盯着他，心里想着最近刚刚追的这个女朋友，让她看见了说不定会说自己什么呢。“同桌母亲一定不知道自己谈恋爱的事情，否则他才不会那么说，虽说自己学习好，可是自己的成绩已经在下滑。”想到这，他不由的紧张了起来。他想到自己谈恋爱又想到母亲，那种百感交集的矛盾心境顿时把他的心弄的一团糟，“管它三七二十一呢。”他内心隐隐约约有个声音传递出来。        

        母亲皱巴巴的脸上又出现了笑容，在脸上滚来滚去，望着儿子高大的背影渐渐的消失于胡同的深处，想起刚才妇人那受用的话，不自觉的心里甜滋滋的。

        一地的白色塑料袋子被热风刮了起来，整个空中飘荡着尘土，卖小吃的人家也纷纷将摊位收拾整齐，准备骑着三轮回家，他们一天挣的不多，可是总比在家闲着强，农忙就那么几天，自己的男人大都外出打工，还不如自己在这里租个房子一边做点小本买卖，一边照顾自己在学校上学的孩子，他们像很多父母一样，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孩子身上，他们只有一个简单的逻辑，农村孩子，只有上学才有出路，他们不想让孩子像自己一样生活，他们渴望孩子能够走出村子，成为一个有头有脸的人。

        他手里攥着母亲刚刚给的一把散钱大踏步的往胡同走去，准备买两个棒棒糖吃，一支是他的，一支是他刚交的女朋友的，他不敢往后看，想赶紧回学校，说不定几百只眼睛像鬼魅一样盯着自己呢，熙熙攘攘的学生队伍往学校大门挤去，他把手里的钱握的更紧了，恨不得将其握成一团纸，他恼恨自己的贫穷，可是他无能为力的挤在这一大群队伍里，和他们一样为了一个梦想继续努力。

       这时只听见天空滚滚雷声由远及近，夏天的雨说来就来，顷刻，豆大的雨滴就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滴落下来，这个学生队伍顿时乱了起来，脚步声迅速淹没了雨滴的声音，奔跑的学生渐渐的消失于校门口，不一会，沙沙的笔触声在教室内响起。

        母亲看着自己的儿子消失于胡同深处后，弯腰把饮料瓶捡起，颤颤巍巍的走到另一条胡同里，雨水打湿了她的两鬓，几根白发在风中颤巍巍的动着，仿佛在诉说着什么。

        母亲将饮料瓶扔进垃圾车里，把铲斗放进车里，推着它颤颤巍巍的走向另一个胡同，据环卫处的说母亲是最辛苦的环卫工人，凌晨四点的时候她就开始了打扫，到了白天她又变成了搜集饮料瓶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