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林和周山是同年生同学,他们俩人吃的一样多,裤子做的一样长,褂子用同等尺寸的布料,读一样的书,做相同的作业,且都是黎城北老街人,也就上学放学走同一条路,进出同一个门,和那几十个年龄差不多的人念唱打闹玩。
刘林和周山不仅父母都相互熟识,就连对方家的亲友多半亦熟识,因多了习惯成自然的熟,使他们意趣更加相投,真有后来他们都认为的那样:常在一起几乎活成象一个人,你高兴正好投我高兴的,他代我说的正好是我想讲而不便讲的,他们的心牵着,将对方看作可供快乐的天堂。
七八岁时,他们喜欢捏泥人,捏英雄,捏坏蛋,你捏我,我捏你,你捏得大,我比你更大,你捏我丑,我捏你更难看,你捏兰女漂亮,我就捏梅女更美丽,打水漂,一个打得个数多,另一个说:“我打的水漂蹦的长。”捉迷藏,一个好在屋里躲,另一个好在户外隐处蹲。
他们十二岁时都学会了下军棋,好胜的心儿都乐于过那战场上将军得胜凯旋而归的心理瘾,当军棋下得相当熟时,顿觉套路就那么几个,套惯了也就套不出新名堂,也就生不出新鲜感受,从而他们俩又一起到南老街找张老头学下象棋。
张老头已从汽配厂退休,是老棋迷,因退休工资高,他的家人都由着他的性子,轻容不敢扭他的兴头,只要好天,他几乎整天在街上摆个小桌和几个小凳,引高手下棋,每次桌边都围着看热闹的人。
这黎城街好象摆弄象棋的成年男人十有八九都好不时的来几下,可在全县每年春秋两次的象棋比赛中拿到名次的只有张老头和他常对弈的李老头。刘林看张老头在黎城街上象个棋霸,很是不服,他暗自发心,这些年要战胜这张老头,成为这条街上的棋王,后来刘林认为最别跟这张老头学下棋,棋围着他的老套套转,棋艺还不落在他的屁股后面?于是他准备跟张老头棋艺不分上下的李老头学,这个打算跟周山一说,周山性子比他还急,并提出当下就去找李老头,他们俩人各买了一包阿诗玛香烟,当走到李老头家门前又开始打赌了,周山说:“今天看谁面子大,谁先请得李老头教棋,谁就赢一斤苹果吃。
走进李老头家,他家里的人说李老头今天到他大姑娘家去了,而他大姑娘家离这里不远,就在临街医院西边的一个庄台的第三家,且是他们同学小梅的家。
刘林周山二人向小梅家边走边打赌,刘林和小梅坐一个大板凳,刘林害怕小梅的爸,他巴不了这满脸斗腮胡子的黑大汉不在家。刘林说:“周山哪,咱们猜猜看,小梅的爸今天究竟在不在家,谁猜对了,谁就掏五毛钱买糖吃。”周山说:“小梅爸今天在家,刘林,你看呢?”“我也认为他爸在家。”赌打得相同,也就谈不上输和赢。
打赌,刘林提的多,刘林赢得也多,刘林先心中有会赢的准头才想与对方打赌,今天打个平手,刘林不服气,今天非要赢周山不可,只有赢他才能消除常向他借钱时对比生的钞票悬殊,刘林又对周山说:“咱们再猜猜小梅在不在家。”周山几乎未思索地说:“小梅在家。”今天是星期天,她的外公也来,小梅多半是在家的,而刘林呢,猜的是小梅不在家,因他今天早上到东坝口钓鱼时看见小梅,小梅讲到小兰家去玩的,到了小梅家门虽未上锁却搭上了,李老头在女儿邻居家下象棋。
他们二人看着学,可就是学不成个头绪来,刘林嘴甜,李爷爷长,李爷爷团的,老李看他们二人样子乖,下完当局棋后就带他们到大姑娘家,教他们下棋,因俩人同学李老头的棋,走的棋路也相同,谁首动子就立李老头善长局,谁先行棋,谁多半就赢,这同套一人棋式也不是个办法,刘林头脑灵活一点,转而去学张老头的棋法,因得俩老头的棋术,刘林赢的时候多,赢一盘棋买一毛钱的糖,周山买糖的时候多点,周山常对刘林讲话冲冲的。
他们下军棋的时候,得胜的人只落个笑,输了的喊喊叫叫,到下象棋时就变样了,有钱赌钱买东西吃,没钱就喝冷水,爬桌肚,天冷时一件件地脱衣服,对方偶有不满情绪就用劲的打手坯子,当将对方手打疼时自己的手也痛,转而又想改往脸上贴纸条羞对方。
一日刘林棋局见优,他对周山说:“老打手坯子也没意思,咱们换个名堂吧,改向输家脸上贴纸条怎样?”周山也聪明,心想,我棋行到不利处,你就想多占我的便宜,这把照老样子,到下一把我多半就能赢,于是,回答道:“等一下吧,下一把再贴。”结果刘林这把赢了,下一把却输了,轮到周山贴刘林纸条时,他向刘林说“这纸条上写个失败者吧,”刘林说:“待下一把吧。”下一把刘林赢了,纸条上写个失败者不算,还要放弃稀饭粒粘贴剂,改用牙膏,辣对方的脸,周山好坏不让:“下一次谁输了就用牙膏。”刘林下一次又赢了,他将纸条裁得大大的,背面厚抹了牙膏,周山见状就来个约法三章,纸条统一做得有中指头长大,牙膏只抹到三分之一。
刘林和周山二十岁时学会了推牌九,那时他们都没工作,钱是同父母要的几个,下注一般扎定在一元以下,后来,刘林找到了工作,手头的钱多起来,周山想,这牌九是不能玩了,有钱的吓没钱的,因钱多的刘林往日的小胆变成大胆,父母钱多可自身现在手头比不上刘林的,周山往先的大胆被可怜的几个子儿压成小胆,从而周山就输的多。
令周山生气的是:刘林有时明明没什么点子,周山的点数还不错,可刘林下的赌注高,叫周山打不到底,自己身上就那么几个小票儿,全输掉咋么办?不多的牢靠就算了吧,一次刘林丢牌时,将牌迅速往牌滩中一插,周山眼尖手快,一把抓住后牌角抢了出来,翻开一看,竟是他妈的别十,刘林全靠吓周山取胜的。
周山见势借口说:“这牌质量高,玩几把有不少牌背面就认得了,牌九就不推了,打五十K,改拿分数,按分数算钱。”打五十K时,因摸的牌多,各人来孬的机会也多,推牌九时还能用上手烧眼滑,偷牌换牌,这回更没话说了,谁搞鬼名堂的技艺高,谁就赢钱,于是二人又都忙上了丢牌换牌的鬼名堂,这本来主要用于一致对外的,可对内争个高低也算显显本事,胜的多的人也证明二人协作对外时为共同利争的利多,如被对方抓住整盘算输,抓不住就白给,谁叫你手慢呢。
周山在他姑父办的汽车配件厂里找到一份工作后,口袋里有了不少于刘林的钱,就想,打牌九着实在过瘾,刘林周山打牌搞鬼已到了牌技放在次,彼此防不胜防,不打牌九是他周山常说的,周山想了个替代的办法,咱就跟三河北边的人学吧,那里的人兴执猴子,人们围成一团怪热闹的,这想法对刘林一说,刘林连声说:“这个玩法好,以后伙几个人来玩,够刺激。”
刘林想买一双像样的皮鞋,可手上还差30元钱,向周山借又碍情面,还是借赌成事省事好,他有意比平常拨高赌的筹码,且是一着算数,这样至少有一半把握如愿,若输了就是运气不好,该倒霉,这也是他常缺钱欲借行惯了的手段。
刘林先掷了五点,心想,这下大概赢着了,周山掷出了个两点未立稳就被他的手指拨成六点,周山未捉住落在碗里的手,按往日惯例,他刘林是输了,刘林看周山向他投去的贪婪的目光,他火了,拿起碗就向周山脸砸,周山被突如其来的打击先是一愣,一会,顿觉脑门有凉滋滋的东西往下流,用手一抹是血,这下他也火了,操起小板凳就追见势外逃的刘林,结果刘林的腿被砸,人跌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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