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西北小城贪图微小的幸福（组诗）

西北小城：时光即将抵达正午

可以确证：盛夏陨落的槐花对

土地的指认。流云雾霭对山巅的

托付。在西北这小城。无婉约的修辞

无绯红的譬喻。无生机

 

大片发育不全的黄土准确地起伏

百谷和草木年事已高。时光即将抵达正午

还有荒芜的人群。稀疏地

在小城验证生活。他们目露光华

与人为善

 

被命名的时光是浑圆的。在西北小城

一圈一圈地复制生息。冷静的云朵

开始撤离天空。这正午

无可书写的征兆。无可遵循的密约

无言辞

 

庙儿岭的低度写作

低矮能否形容一座山？它的腰身

简洁。细腻。略隆起的脊骨

日复一日地托起阳光。微风

梭草和鸟鸣。

 

它低矮。它柔软。并深爱着

三颗红砂砾石的儿子和一树

纷繁槐花的女儿

 

它将低于落日余晖。柠条丛生

麻雀零散——

它无限延伸支脉

 

一个整体的山。占据天空的位置

半截山腰局促

半截峰峦趺坐

彷佛一生已被草丛深深掩埋

 

 

我贪图这小城的幸福

纬度上的雨水。经度上的冰雪

都是必然的。这名叫同心的小县城

秘密更小。幸福更小。忧郁更小

真相更小。我贪图她微小的幸福和

忧郁。她的河流的脉管细且浑浊

山川的身体低且孱弱

我贪图。河边的红柳夏天是白的

胎记。山畔刺槐冬天是红的

美人痣

 

我甚至贪图她小小的虚荣和繁华

几条艳俗的街道。车不水

马不龙。那些戴着白帽子的人群

总在清晨的宣礼词中起身

奔波

清真寺就在城南面对了河水

那河水波不澜。水不惊

泥沙俱下。绕城而去

 

她“天倾西北，地不满东南”

生殖五谷。草木和家畜

我见证过。因为我贪图

东边坟茔里有我的来历

西边流云只在傍晚热烈

烧红天空。擦亮星辰

其实。我只关心过十字路口的

槐花。初秋就在小小的荚里

藏好幸福。我还鄙夷过

在屋舍楼群间流浪的

猫狗。它们小而脏

在垃圾堆里偷生

 

我在日常的生活中嗜好

诗书。在节日里

诵读经文。热衷于小

在这名为同心的小县城

贪图世间微小的幸福

领略小块地域上的各种欢愉

 

不可说

看吧。清晨的雾霭藏好尾巴

清水河还在收藏卵石的掌故

它们不可说。看吧

黄鹣子迷失在麦地

西山还在揣摩云朵的走势

它们不可说

 

它们远离世俗。义无反顾

 

以黑夜为明证

我抬起头。夜晚就来了

黑的破败而简陋。微光的星辰

需要安抚。我抬起头

想起昨天。是的

可能会被今天复制

 

 

就如我活在白天和黑夜

——充满程序和疑虑的

白和黑

 

我可以偷闲看一本

透明的书。想一个彩色的

人

 

以黑夜为明证。我抬起头

目光比以前和白天

要明亮很多